21、21.代价(2 / 2)
鲜红色的,血的颜色。她不觉得自己能停下来,她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停下来了。能为所欲为简直太棒了,再也不用受到约束也太棒了。而最棒的就是,这个世上总有人需要付出代价。总有白痴会犯错,犯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乔和X在实验室中横冲直撞,谁也挡不住她们。直到她看到那个躲在柜子里的孩子,那个和她当时的年纪差不多的孩子。
乔停了一下,仿佛受到惊吓,仿佛猩红的视野突然变得清晰。
他甚至不是实验体,应该是被某个傻到家的研究员偷偷带进来的亲戚之类的。也许是想让小孩长长见识,也许只是出于单纯的思念。
——那孩子吓坏了,吓得魂飞魄散。因为那个守在柜子前的研究员刚刚惨叫着倒在乔的面前。
看着那双惊恐失神的眼睛,乔终于停了下来,大脑中燃烧着的火焰如同被泼了一桶凉水。她转头去看倒在一旁的研究员,又看向已经吓到惊厥的孩子,最后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尽管她的手干干净净,充满讽刺意味。
上帝啊,我都干了些什么……
然后一只大手抓住了她,拼命把她往后拖去。那是一个老研究员,不知怎的没有被乔彻底杀死,而是在昏迷之后又醒了过来。
穿过一地狼藉,他死命把乔拖向实验室,气喘吁吁犹如一具行走的尸体。她看到他满脸都是鲜血,还有一些灰色的已经板结的东西。
他的脑浆。
乔本来是可以挣脱的,X一直在她的大脑里尖叫,从当时的情况看来,那其实也是一部分的她在尖叫。但乔用尽全力抗拒着,抗拒着挣脱的念头,咬紧牙关任由老研究员将她拖上椅子,把一个头盔猛地扣在她头上。
因为这是唯一阻止X的方法。因为她害怕了。
所以这就是结束了,她想,几乎天真地松了一口气,都他妈的结束了。
老研究员用最后一口气启动了仪器,便倒在地上死了,那双眼睛仍旧死不瞑目地盯着乔,充满怨毒。
这台仪器本是设计用来提取X的,以便对X进行大批量克隆培育,就像生产汽车、电脑那样——所以说,人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然而这也是一项失败的研究。如果再过上几天,这台仪器多半就会被处理掉了,因为它极端的不稳定,使用者死亡率非常高。
乔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台仪器上,然而她的运气太好——或者太坏——这台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的仪器竟在她的惨叫声中,真的将X一点一点抽了出来。
那种感觉乔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同样,她从此再也没有摆脱过想要和X重新合二为一的冲动,永远蛰伏在潜意识中。)
所以X被那些人夺走,或许是件好事。
不过这些事情乔都没有告诉他们,她只告诉了他们自己杀光了实验室里的所有人。她也没有提起之后。
她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在实验室留下“没有下一次”的警告之后,就像扔下包袱一样把X留在那里,然后独自远走高飞。
她没有告诉他们,在她自己的回忆中,那个在实验室大杀四方的永远都是X。只是X。至少在白天,她都是这么想的。
至于晚上,也许她是做了许多噩梦,也许梦里X依旧与她同在,也许梦里始终有人在付出代价——有时是马克·哈兰,有时是马克·哈兰德,有时是天知道叫什么的家伙……
但那些并没有真实发生,不是吗?那些永远不会真的发生。
不是吗?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放在了乔的膝盖上,然后娜塔莎低沉轻柔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的感受。”
乔抬起头,她忽然从娜塔莎的脑海中——那些面具消失了,只剩下一堵堵流着血的墙——看到了德雷克夫的女儿,看到了圣保罗,还有熊熊大火中的医院……
“是你的错,是别人的错,是每个人的错,谁在乎呢?”
娜塔莎微微一笑,那是将情绪完美掩藏起来的笑,她看着乔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不会用幼稚的话来安慰你,如果你想要听到任何安慰的话。”她顿了顿,说道,“因为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对不对?”
乔脸上的眼泪还在缓缓往下淌,但她已经停止了哭泣,她已经忘记了哭泣。
“你可以选择像个孩子似的一直哭下去,试着逃避那些永远不可能真正逃避的事实,永远怀疑自己究竟还会不会再次大开杀戒,或者一直纳闷那大开杀戒的究竟是你,还是X。”娜塔莎的另一只手握住乔的手,交叠放在她的膝盖上,“或者你也可以擦干你的眼泪。没错,那些都是已成既定事实的事,做下那些事的可能是你,但也只是过去的你。人永远在改变,而值得庆幸的是,人永远都可以变好。”
乔吸了吸鼻子,轻轻抿起了嘴角。
从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没有人和她说过:既定事实无可改变,但人却永远都可以变好。
娜塔莎说得对,她需要的真的不是安慰。
她需要的是有人来告诉她,她还能做些什么,她该怎么做。
“擦干眼泪。”娜塔莎看着她,说出了乔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话,“只要你做好准备,你就是一名复仇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