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午睡（1 / 2）

那是一个平静的傍晚。

橙红色的阳光从窗户破旧的窗户外面照了进来，杨风仰头，看见光束里面有漫天飞舞的尘埃。

她盘腿坐在木制的沙发上，上面仅仅铺着一层油黑发亮的软垫，里面棉絮薄的可怜，即便垫着一层都还能感觉到木头的结实。

面前的矮几上摆着积木堆砌的高楼，红的黄的堆在一起，色彩斑斓。

摇摇欲坠。

杨风手里紧紧攥着一根长方形的积木，身子微微前倾，神情专注地盯着尚未完成的“伟大工程”，准备继续往上搭建自己作品。

“杨风——”

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停滞一般的时间，吓得杨风手一抖，长方形的木条一不小心错到了别的地方，摇摇欲坠的积木瞬间倒塌，散落一地。

“我都说了不要随便动家里的东西！尤其是这套积木！每次你都会把地上弄得一团糟，你看看你，现在又是这个样子！你个死丫头，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杨风盯着面前混乱不堪的积木出神，耳边那个粗俗的女音仿佛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而自我催眠。

烦死了。

“你跟你爸一个样，每天只知道在家里吃吃喝喝，又赚不了几个钱，整天就在家里装大爷！什么都要我收拾……”那个女音依旧在耳边喋喋不休，像是外面刺耳的鸣笛声。

烦死了。

“快点把这里收拾好，然后去小卖部买包盐回来，家里的盐吃完了。”

烦死了。

“我跟你这死丫头说话你听见没！还不快动起来？”

杨风猛地抬头，面前的女人把头发盘起，两边的腮帮子随着激烈的情绪而不断抖动，袖子撸到胳膊肘，身上裹着的围裙满是油渍，活像动画片里凶神恶煞的大魔王，让人忍不住学着无数个动画片里的主人公一样狠狠地揍上一拳。

可是她打不过。

于是杨风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深呼吸，“好的，妈妈。”

这样大魔王一样的女人，是她的妈妈。

亲生的。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昨天翻那本已经被自己翻烂了的《格林童话》，里面提到的无数对公主不好的女人无一不是国王在妻子死后取得第二人妻子。

童话书里管这个叫，继母。

可惜，她每天不着家的爸爸既不是国王，而她自然也不会是童话书里的公主。面前这个每天粗口连天抱怨满满的女人却是她的亲生母亲。

起身收拾残局的时候，积木瞬间糊成一团五彩缤纷的橡皮泥，各种各样的色泽汇成一团模糊的圆，旋转，不停的旋转，仿佛能够把人的灵魂给吸进去一般。

杨风回过神来，就听见了爸爸领着一个女人，对自己笑道：“杨风，这是你的新妈妈，快叫人。”

屋子很敞亮，同样橙红的阳光照在地板上，甚至可以倒映出刚刚进门两个成年人反射着亮光的皮质鞋具。

她盯着站在爸爸身边的那个女人，浓妆艳抹，身材苗条，跟她妈妈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格，其中最为明显的不同在于，这个女人，很年轻。

年轻到杨风都能够从她眼里看到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嫌弃。

“我妈妈呢？”杨风明知故问。

“你还小，什么都不懂，我和你妈妈……出了一些问题，所以……希望你能体谅一下爸爸妈妈，新妈妈会和妈妈一样爱你的。”

“嗯，好。”杨风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甚至没有继续追问。

大人们以为小学五年级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但从来都只是大人世界里的一厢情愿。

杨风很小的时候就从那个没有隐私的廉租房里学习到了许多“不应该”知道的词语。可能刚开始的时候不懂，但听多了也慢慢能够理解一些东西。

她已经成长到了足够理解现今情况的年龄。

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狗血。

爸爸老家有套房子拆迁，得了一笔钱，做了生意，发了一笔横财，然后从来都只是凑合着过日子的妈妈觉得爸爸迟早得把这笔钱败光所以趁机瓜分了一笔远走他乡。

爸爸离婚，再婚，生意却越做越大，是那种很典型的暴发户。

穷小子成了国王，她成了当初廉租房里人们口中的“公主”，也迎来了自己的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