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燕女初成（2 / 2）
“宝珠，宝椿。”纯钧忽然开口，“你们知道宫外是什么样子么？”两个宫女都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着摇了摇头：“奴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宫中了，再之前的事情，也都记不清了。”
帝姬也笑了，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们晓得燕国之外么？燕国建国到如今也有三百余年，封赏的诸侯大大小小几十。除此以外，又有齐、晋、楚三王鼎立。忽然想起这些来，才发觉自己住在这深宫之中，对这些一概不知。”
宝椿虽然是长帝姬身边照顾起居的宫女儿，但是当奴婢的腿脚要勤，消息自然跟着灵通许多。纯钧问得这些，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可是这种话题太过敏/感，并不是她这种身份可以随意说起的。于是她再摇头：“只是一些年纪轻的寺人胡乱说过几句，也都做不得真。”
“真的假的都没关系，我想听听，你就和我说吧。”难得的，长帝姬撒起娇来，“我是姑娘，本不该过问这种事情，可是好奇起来就抓心挠肝的。放心，咱们说私下里的体己话儿，听过就忘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长帝姬性子温和，少言寡语，鲜少提出要求来。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个人思衬了一番，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宝椿伶俐，先开口：“燕朝封出去的诸侯可就太多了，要说也说不完，何况这种也都记在了史册里，殿下应该比奴要更清楚。至于三王，的确各有千秋，都是不得了的人物。不过到底也是道听途说，殿下听说，千万只当做玩笑，莫要当真。”
纯钧虽然生长于深宫，对如今天下情势却也了解一二。起码她也晓得中原战乱四起，外忧内患，狼子野心之辈层出不穷。战乱不休，兵戈不止。而燕国，早已经不是昔年那个可以鼎足天下的王朝了。若非如此，也不会……她不再去想，只是向她们点头：“你们只管说。”
齐国东面临海，坐拥半面江南，地大物博，丰裕富饶。齐王无为，可胜在国富民强，湖光山色无数，自古以来便是文人雅士最向往之地；
晋国在北，与漠北接壤，祖上便是胡人，所以民风剽悍，但是归入中原已久，数百年来不乏谋者贤臣。且当今晋王继位廿余年，年轻时金戈铁马，百战而百胜，当之无愧的今世枭雄。
楚国尚未归入中原，境内多是平原丘泽，湖泊众多。族人半蛮半汉，且生来善骑善射，可百步穿杨者不在少数。楚国公族有四，以梁家为首。公族武将层出不穷，外可击敌，内可抚乱，后起之秀被辈出。早年因为楚人好战残暴，还传出了所谓‘楚人多妖’的话来，可等到楚姬楚文姜入宫，这样的留言就不攻自破，对楚地的风评也渐渐地好了起来。不说有什么名胜古迹，似乎也称得上是山清水秀之所。
“……奴也只是听寺人们闲聊时零零碎碎提起的，真假也不好说，殿下也不必当真，权当做是逗乐吧。不过，话说回来，殿下当真只是好奇而已么？”宝珠发觉长帝姬并未认真听，反而是双目放空，心思不知道飘去了何处，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半晌，纯钧才露出了个笑来：“到了什么年纪，便会想什么事情。我明年便及笄了，也差不多要定婚……”
她话音未落，门忽然被一把推开了。穿着玄衣的幼帝站在纱灯下，脸上带着深深的倦意。在这一瞬间，他再也不是那个帝王，语气哀切：“阿姐，你想走？”
殿内三人皆是一惊，宝珠宝椿二人识时务，行过礼后边退下了。纯钧坐如针毡，也不敢瞧他，嗫嚅喊了声：“陛下。”
燕承佑走进来，坐到她身边：“那食盒是阿姐送来的，对不对？手把上有百濯香，正是这几日阿姐衣裳上的味道。所以，阿姐听到了，对不对。”
“阿矜……“纯钧了解他的语气，这样问就是心中有数，没什么好再争辩的。她低头绞着手，心中思绪万千。良久，才听她轻轻叹气，复而轻声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丞相说得有道理。”
幼帝对此嗤之以鼻：“有什么道理！他们那些腐儒，最爱拿红颜做祸水，左右看不惯你，所以才想法设法的不要你好过。”
纯钧被他的模样惹笑了，却又见他忽然变了脸色，一本正经的问起自己：“且不论他们，阿姐同我说一句心里话——阿姐是否觉得这深宫寂寞，不愿久留？”
“你这是什么胡话，我是你亲姐姐，这天底下哪有骨肉至亲会想着要分离的？”纯钧觉得他这种想法实在匪夷所思，不假思索的回道。
听到她这样说，笑容才渐渐回到了幼帝的脸上。他觉得愧疚，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语气却无比轻快：“都怪我，被秦正则搅昏了脑子。就算这天下都与我为敌，可阿姐必定是站在我身后的。我却有那么一瞬间，把阿姐想成了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实在是小人之心了！该打，该罚。”
其实说什么少年天子，骨子里仍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纯钧知道他舍不得自己，可是刚才丞相的话仍在心中久久盘桓，到底是笑不出来：“可是，阿矜……你这样强留着我，又能留个几时？说假话，总有被拆穿的时候。到时候惹怒了臣工，岂不是更不好收场了。”
燕承佑听了，只是笑着摆手：“阿姐～前朝的事情你就不必担心了，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听了要睡不着觉。”他顿了顿，又正色道，“阿姐，我留你，自然是因为舍不得，可也不全是。这宫里头是什么样子，我们两个再清楚不过……论常理来说，你许配什么王公贵胄才门当户对。可是你如今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帝姬了，去哪儿不是屈尊纡贵？若只是为了荣华富贵，权势声明，又何必？”
“那……阿矜的意思呢？”
承佑看着阿姐笑，眼神中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许：“我希望阿姐不要像我，被困在这金玉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