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心上悬刃(1 / 2)
镇南王府,文曲院。
红日初升,朝阳温柔的漏进书房,却驱不散其中沉凝的冷意。
紧盯着桌上薄薄的一页纸,萧逸眉目阴戾,熊熊怒火如有实质,山岳般压得下首黎平大气不敢喘。
“所以,江明心——她一直将王府天家玩弄于鼓掌之间?”
五指一拢,轻微的“咔嚓”声后,宣纸立刻化为齑粉。
“好,很好!”他怒极反笑:“黎平。”
“属下在!”
食指轻敲桌面,萧逸漠漠道:“把那狗胆包天的穷举子请去西市陆记。”
“……啊?”
一时没克制住,黎平失礼的抬眸,“是,陆姑娘那儿?”
“共犯么,当然要碰个头。”
清冷的低垂眼眸,慢慢摩挲着几个时辰前陆长安塞给自己的玉璧,萧逸嘲讽的掀起嘴角:“先把小鱼小虾处理掉,才好解决其他。”
被他语中的杀意所惊,黎平不敢再问,恭声应是后,默默退了出去。
西市。
迷迷糊糊靠在算命摊子后,陆长安边晒太阳边打着瞌睡。原本她该回房去补一觉,可不知怎的,天亮之后右眼皮一直跳,她总觉得有些不祥。
“——陆姑娘?”
就在她要睡着时,带着讨好的小心女声忽然响在耳边。眉头微皱,长安不太耐烦的眯开眼,就见个妇人略有些拘谨的坐到了自己对面。
掩着唇角打个呵欠,她懒洋洋的摆正身体:“夫人可是要算命?”
“诶!”脖子微微前倾,这妇人做贼似的左右四顾:“陆姑娘,我家那口子就在你隔壁卖饼,咱们邻里邻居的,进去讲如何?”
眉梢微扬,长安重新打量她,果然有了些印象。昨儿百香楼来闹事时,有个男人看不过去想要仗义相帮,却被身边的女人屡屡拦住——可不正是这对夫妻?
趋利避害乃人之本能,她并不认为这位夫人的做法有错。只是,理解归理解,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心里便有些膈应。
再者,看她横眉立眼,腮骨过方有尖角,定非良善之辈。“耳后见腮,反目无情”,她今日心思浮躁,并不想与此类人物纠缠。
心思一转,长安像模像样的摸出一张纸:“算命只在这儿,夫人若是不便,且就写个字吧。”
妇人闻此一愣:“写字?”
“是啊。”她抬臂研墨:“字乃古时所造,由象形起步步演化,结构完备,含义玄妙。所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其间相生相化,莫测高深,反映其上,虽然不能准确推演,却也可以瞧出端倪。”
直着眼睛点点头,妇人听得半懂不懂:“写什么都可以?”
忍着困意嗯了声,长安单手撑着脸,拿起笔来给她示范:“比如,我写个‘心’,像这样——”
话没说完,忽有风起。宣纸被吹飞,妇人殷勤的帮她压住边角,不想用力过猛,“刺啦”一下,将纸挪动了小半截。
被此一扰,“心”的最后一笔没收好,斜下一划,浓重凌厉,将整个字从中间劈开,莫名带了些肃杀的意味。
身体微僵,困意瞬时消退。长安垂目凝眸,表情缓缓严肃了起来。
心上悬刃,此乃大凶,祸患必生,恐难闪匿。
真是,太晦气了。
“……只是这样?那我懂了!”没察觉她的神色变化,妇人兀自喋喋不休:“我啊,穷人家出身也没识得多少字,就写个……”
“我不算了,你回吧。”
突然出声打断她,长安起身收拾东西:“我有急事必须办,铺子打烊,短则三五日,多则半个月,你莫再来找了。”
“——啊?”
没料到她说走便走,妇人以为是自己哪里惹了她不快,“陆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远行,马上离开。”
“急什么呢?”
“因为……”
刚刚说个开头,她忽然就闭了嘴。
问这话的,分明是个嘲讽满满的熟悉男声。
“陆长安,”他慢条斯理的一字一顿:“你,急什么呢?”
浑身僵冷的站在原地,长安背对着他,薄唇紧抿,一时居然无言以对。
“让我猜一猜,”那人冷笑一声:“可是因为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丑事,知道我早晚一定会找来,所以急着逃脱?”
——才不是。
她之行止一向磊落,遵从天意,彼时也是瞧出那二人乃天作之合,这才牵线搭桥,期望促成一段良缘。心中如此想着,不知为何,长安却有些张不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