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珠玉(3)(1 / 2)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等待产婆的时间里,碧珠在屋子里来回打转,嘴巴里一直小声嘟哝,几番犹豫,冲到阮千千榻前抓住她的手,“小姐,还是让人去告诉皇上一声,这么大的事,你怎能不告诉皇上呢?”
阮千千将身子两侧的被褥好生捂好,心跳极快似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肚子一波一波的痛教她展不了眉,手掌心有汗,静静望一眼房门上的影子。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她拍拍碧珠的手背道,“师弟坐镇,产婆早就接进宫了,能有什么事儿。”身下不太舒服,又动了动,“再说生孩子这事儿,男人帮不上忙,叫来也是白担心。你去瞧瞧,产婆怎么还没来……”
碧珠匆匆转出去了,阮千千的身子软了些下来,捏着被褥角眼眶有点泛红,腰间又是酸又是疼,也是害怕也是委屈,但又不忍心让端木朝华在这儿耗着。咬咬牙将身子靠住了,脑袋靠在枕上歪着,眼珠子静静动着,手指在腹间的衣服上抓起褶儿来。
产婆赶到时,鞋上是被雪沾湿的暗色,将袖子一撩便按到床榻上探看阮千千的状况,一面吩咐人准备热水、剪子、布、参片之类。
及至被人放平,张起遮血的幔子,阮千千忽觉得两腿发木,手脚也冷得僵硬,所有痛觉都在腹部,但仍能察觉到胃里一阵痉挛。
产婆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娘子放轻松,孩子自然而然会顺着您的劲儿出来的,好,您听我的,吸气、呼气,对,继续吸气,呼气……”
反复四五次呼吸,只见阮千千面色越发惨白,吸不到气儿似的胸腔里难受,她的手在空中抓了一把,说话声又弱又颤,“等等……”
一屋子人霎时都不敢动。
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阮千千咬牙将头立起一些,目光越过布幔看向碧珠,“你去请师兄来,在院子里给他张一张椅子,让他吹几首曲子,说是我小时候爱听的那些,他就知道。”
产婆古怪地望一眼分明紧张得要命又强装镇定的孕妇,问阮千千道,“娘子这是头一胎,害怕得很吧?”
她面色白得跟屋外的雪一般,磕巴磕巴干得要命的嘴唇,“是害怕,不过不是害怕生孩子……”转眼看着帐子上开满的牡丹富贵,阮千千哭着一张小脸儿道,“听人说生孩子很疼,这事儿我想得很明白,孩子既然怀上了就是一定要生的,总不能叫我一直带球跑。可我怕疼,比怕死还要怕疼,您明白么?”
当时产婆不太明白,但片刻后听到阮千千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比怕死还怕疼,按说阵痛应该是刚开始,渐渐的孩子的头顺顺当当地往外落,那娘子一用劲儿就惨叫连连,让咬在嘴里的帕子也吐在一旁。
箫声从屋外传来,雪后初霁的阳光镀在林少庭素色的长衫上,立在院中,他满背的黑发叫本指挥小童拣药宫侍煎药的谢非青忍不住回头去看。
闻得箫声,屋内连连的惨叫也渐渐弱下去。
一曲终了,一曲又起。
一个多时辰过去,忽然一声“哇”的哭音,林少庭放下手头的箫。
谢非青也松下一口气,这才发现一背都是冷汗,走过去望了望林少庭,他自进来就未曾说过一句话,默不作声端起他的箫,现在上下两片唇都干裂出血来。
见谢非青目光微闪,林少庭略笑,拍拍他的肩,“你师姐应当已经无事,我也回屋去了。你找个人,去叫端木朝华过来吧,他一定高兴得很。”
“师兄不进去瞧一眼?是男孩是女孩都还不知道……”
“不必了,我明日出宫,这个替我转给你师姐。”将箫放在谢非青掌中,林少庭遥遥望了望那间屋子,孩子的啼哭声渐渐消弭,“临时有事要走,你入门来我这个大师兄没什么好送你的,来日若侥幸还能再见,就教你一套剑法吧。”
谢非青多的话一句未说,目光跟着送林少庭到门口,雪上留下一溜或深或浅的脚印子。手上的箫被他捏紧收入袖中,他总觉得,师兄这一别,可能不会再见。是以多看了他几眼,只觉得师兄那满背黑发出奇的美,美如月下流瀑,是江湖儿女的不羁不绊。
几日未曾好好睡过的端木朝华,这一觉睡得极香,醒来还有几分不真切的感觉。连听碧珠讲了两遍都还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皇帝也有这样的傻样,碧珠心头翻个白眼,面上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又道,“小姐刚刚诞下一对龙凤胎,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端木朝华喉中发干,“刚刚?”
“皇上前脚走出云华殿,小姐后脚就觉得不妥,但想着皇上难得好眠,是以不让下人通报。还说皇上去了也帮不上忙,现在三人皆平安,小姐已经睡下,皇上要不要……”话未落地,端木朝华已匆匆套上鞋把碧珠丢在后头,径自往云华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