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初见之七六（1 / 2）
林家还未步入蜀中，就已经将蜀中的大小家族收拾的服服帖帖,坐上了当地仙家首位的位置。
一时间,人们对一人便能手刃原蜀中第一门派第一人的林家大少爷充满了好奇。但大少爷从未出现过在他们那些闲杂活人的视线中。因此当林家车队走上大街时,他们也只能指指点点,猜测看哪辆马车是大少爷的。
而林家早就打点好的府邸就坐落在城中，在城里能有如此面积的宅邸，想必人路财路都走的甚是顺畅,所以人们对这曾经并不怎么出名的林家更加的好奇。茶余饭后，每每都要将其拿出来说道说道，而那说的最多的,就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林易,偶尔提提看起来手段高深莫测的林夫人，一时间竟闹得满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趋炎附势之辈也做了打算,只想早早抱上林家这条大腿，奈何大腿自搬迁完后就闭门谢客,说是待安顿完善后定宴请各位。人们只当这是委婉托词，便没有将其当成一回事。
林夫人对此很是满意，连带着对大功臣林易的态度都好了不少,虽不说以前她对林易到底是有多差。
她在府邸中给林易安排了一座小院,该锁的时候还是锁着,只不过稳定了一顿午饭,午饭后又多了一个时辰放风时间，这对林易来说已经很满足了，哪怕是他从未不满过。
林易将这段时间利用的很好——坐在院内石凳上在新鲜空气里发一个时辰的呆。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那个小姑娘也没有再来找他，怕是真如同林夫人说的，兴致过去了吧。
远处的院墙落了几只飞鸟，正在那边惬意的梳理着羽毛。突然一道黑影闪过，鸟儿四处飞散，刚精心被梳理好的羽毛落下几片，飘飘忽忽掉到草地上，而那罪魁祸首正优雅的现在院墙上，伸出一只前爪，伸出粉嫩小舌头，舔了舔。
林易看着那个从未见过的、浑身长满长毛，还有一条很长尾巴的东西，那家伙脑袋上像是鼻子的东西动了动，两个玉璧一般的眼睛直直盯着林易面前的桌子。
他看了眼自己的桌上，那里只有吃剩的午饭，虽然家仆将给他的分量已经折了半，但在长久的禁食下，他也依旧吃不了几口，可林夫人每日给他定了量，多了不会再添，吃不下也还会挨罚。
那猫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天下墙头，在以飞虎扑虎之势跳上饭桌，一头扎进林易饭碗里，大快朵颐起来。
林易:“……”
他筷尖一转，对准猫儿的脖颈，正要下手时猫儿似是察觉了什么，抬起脑袋满足的眯了眯眼，朝他撒娇般的“喵”了一声。
林易放下筷子。这么弱的东西威胁不到他，也就没有必要抹除。
饭碗里的饭不多，猫儿几下就吃见了底，它舔了舔胡须，用爪子讨好似的拍了下林易的胳膊，见他没反应，便大胆的走上前蹭了蹭。
林易再度将筷尖对准它，他从小就在死人堆里翻滚，自然是对这些比较敏感，这家伙突然离他这么近，还状似亲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显然忘掉了那猫儿刚吃了自己一顿饭的事。
猫儿以为他在和自己玩，就扒拉起来那根筷子，林易一动手它就动爪，玩的不亦乐乎，甚至还跳到了林易腿上，伸个懒腰，趴在他身上开始饱食后的小憩。
林易着实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比那个小女孩还恐怖，最起码小女孩不会离他这么近，也不会大大咧咧的趴在他腿上睡觉。
他就正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腿上的来宾，只是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饭碗，心里对那个怪物的好感度一下子上升了不少。
身上那么多毛，应该很软吧。
林易这么想着，手已经下意识的放在了猫儿浓厚的毛上，睡梦里的猫儿扭了扭身体，倒也没有嫌他碍事。
猫儿不大点，身上还是小猫特有的绒毛，那绒毛细细密密，就像一个小棉毛团，林易揉了又揉，这小猫团不知触动了他心里哪块，总之就是调出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情。
突然，猫儿支棱起耳朵，盯着院子门。
林易算了下时辰，放风时间到了，也该有人来上锁了。
果然，两个家仆象征性的扣了扣门，“林少爷，我们进来了。”
林易当然不会回答他们，而他们只是按流程问一问，便直接推门而入，一个家仆看见那只小猫，“咦”了一声。
“怎么了？”另一个家仆问。
“那不是小姐丢了的猫吗，怎么在这儿。”家仆乙不敢靠过去，怕猫儿跑了。
这个东西就叫猫吗？林易虽然看起来呆愣，但一直都有听旁人说话，只是不会做任何反应，让人产生了一种他从来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的错觉。
“少爷今天怎么吃了这么多？”家仆甲惊讶的看着林易干干净净的饭碗，早知道平日里少爷的饭基本看不见有人动过的痕迹，这可就苦了他们还要沿路撒饭伪造大少爷将饭全部吃完的样子——不然少爷就得挨罚，主母那一戒棍下去皮开肉绽，连家主的大弟子都受不了，更别提这么大孩子，看主母打了他几次，两人都不太忍心看他再受罚，便能帮衬就帮衬一下。
而今天林易的饭碗不仅空空如也，连碗壁都像是被舔了一般干净。
家仆甲看了看林易，看了看猫儿，叹气，“我还以为少爷开窍了呢，原来是这只馋猫。”
“喵~”猫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蹭着林易，尾巴高高竖起，正好擦到他脸上，林易一直看着猫，连多余视线都没分给两个家仆一点。
家仆甲见如同傀儡般的林易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感慨道:“少爷要是喜欢，就留下吧。”
“那小姐那里怎么办？”家仆乙问。
“丢了就丢了，小姐要什么没有？小丫头估计过几天就抛到脑后了，少爷好不容易才有点人样。”家仆甲理直气壮。
“唉，那出事怎么办。”家仆乙担忧道，毕竟林少爷的身份虽然说是少爷，但可能……连他们这些仆人都不如，万一主母怪罪下来，人头不保啊人头不保。
“少爷毕竟是亲生的。”家仆甲收拾了碗筷，顺手撸了一把猫，“主母见他这样子也会开心吧。”
家仆乙对此表示怀疑。
林易看他们收拾好东西，知道自己时间到了，就将猫儿放在桌上，主动往屋里走。
“诶！少爷！别回去了！主母让我们带你去她那一趟。”家仆甲唤道。
在“主母”两个字出来时，家仆乙居然在林易眼中看出一丝惧意，他愣了愣，在定身细看时，林少爷已然是一副万年毫无波动脸，家仆乙揉了揉眼睛，方才真是眼花的厉害了。
“衣服脱了。”林夫人站在一边，对两个侍女道。
侍女唯唯诺诺，将林易身上的衣服褪下，露出他满是伤痕的躯体。
“洗干净。”林夫人闲闲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几人。
侍女将一桶桶水浇在林易身上，清水带着血污流入地口，直泼了七/八桶，水里的血色才淡了下来。
侍女看林易满身伤痕，也不敢动道具，只想着这样虽麻烦，但也最温和，没想到那边林夫人却吼了起来:“你们这样什么时候能弄干净他？”然后她拿起一边的毛刷，将袖子卷起，亲自上场。
侍女惊的不轻，上次林夫人给最宠爱的小少爷洗澡都能把小少爷呛个半死，这次换了大少爷，那还了得？就赶忙想要上前劝说，她身旁的另一个侍女却拉住她，难过的摇了摇头。
“你们退下。”林夫人道，“我自己来。”
“……是。”
林夫人听见关门声后，直接用毛刷刷起了林易的身子，那刷子虽说细软，可对一身伤口仍是伤害，再加上她力道一点都不轻，自然是越洗越脏。
林易疼的发颤。
林夫人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打量着他，然后将刷子把调过来，不轻不重的抽了他一下，“你还会怕？”
林易低垂着脑袋，不声不响。
林夫人就是心烦他这受了气也无动于衷的模样，真是恨不得掐死他，可又掐不得，只能打打解恨，再加上这越洗血越多，耐心也到了尽头，就一脚将林易踹进池子省事，伤口泡久了自然不会出血。
林易不会水，池子是按大人使用设计的，当即没了脑袋，好半天才再次浮起来，大口呼吸着空气。
林夫人站在池边，看他浮上来，面无表情踩着脑袋将他又踩下去。
许久，才收回脚。
“咳咳咳！”林易呛的不轻，求生本能让他手忙脚乱的的扒住池子，狼狈中闹得露出了点贪生之感，林夫人看了心下大喜，蹲/下身子捏住林易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却又在看见他死气沉沉的眼神时又将脸拉了下来。
林易浑身紧绷，看着林夫人。
“明天宴会，收起你这死人样子，给我有点生气。”林夫人抛下一句话，起身甩袖走了。
林夫人一走，林易再也坚持不住，手一松，在水里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身上换了身干净里衣，伤口也都包好，被锁在屋中，躺在床上。
这次锁链长了，能让他在屋里自由活动，可……屋里除了床桌什么都没有。
林易感到喉咙生疼，见家仆在床边放了水，他拿起来刚喝进去就想到那会儿被水淹没的感觉，当即又全部吐了出来。
“喵……”
黑夜中，被无辜淋了一头漱口水的猫儿可怜巴巴眨着眼睛看林易。
月光从窗口透进来，林易走到窗户边，坐在地上，仰头就可以看见外面亮灿星空，他看了一会儿，感觉它们离自己实在是太遥远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易就被接到主宅，开始了“梳妆打扮。”
从发饰到鞋靴，无一是精致而繁琐的，为他打理的侍女饶是动作利索手法老道，这一身下来，也将近中午。
当她将最后一块玉佩带在林易腰间时，林易和她一同舒了口气。
侍女:……林少爷叹气了林少爷竟然也会不耐道林少爷他居然有反应！
林易:……一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侍女先开口，“林少爷出去走走吧，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林易拖着一身沉重的衣饰跨出屋门，心想还是锁链好些，最起码不会这么束缚行动。
“我不穿！”他刚出屋子，就听见隔壁传来鬼哭狼嚎的惨叫，“太麻烦了，本少爷不穿！”
“我也不想穿。”熟悉的声音，“豆豆不穿我就不穿。”
侍女当机立断的从院子里将好不容易跨出门槛的林易又拉到隔壁，指着他对大小姐小少爷道:“你们看大少爷，穿戴的整整齐齐，多好看。”
大小姐小少爷诡异的沉默起来。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林易换了身衣服，洗干净脸，整个人都的气势都不一样了。林家家服以明黄为主色调，再加上裁剪得体，衬着林易瘦挑身形到真多了几分少爷气概，再加上他那随稚嫩但不难看出日后必定俊朗的脸庞，配上那显得沉稳的神情，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林鸢珞当即红了脸，拽着身边婢女的衣服小声道:“我也要换。”
婢女赶紧欣喜的带着小姐去换衣服。
“你是谁！”林简道:“为什么比我好看！”
林易:“……。”
林简身边的婢女面无表情道:“因为你丑的厉害。”
“云菲，你究竟是谁的人！”林简泪汪汪看她。
“是谁也不是你的。”云菲道。
“你你你……”林简虽然嚣张至极，但还是对云菲怕的要死，他“你了”半天，说不出话，便委屈的将矛头对准林易，“你到底是谁。”
“你哥。”云菲道，“比你帅，比你厉害，比你听话。”语气中竟是深深地羡慕。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吗？”林简不理云菲。
“大少爷有个人生准则，就是不跟傻子说话。”云菲接道。
林易:“……。”他怎么都不知道自己有这准则。
“云菲！你以下犯上！”林简眼泪又下来了。
“您再不穿，我就真以下犯上了。”云菲打了个手势，“既然少爷不穿，那干脆什么都别穿，光着去见人吧。”一群侍女凑过来，准备扒林简的衣服。
林简屈服于黑恶势力，终于哭哭啼啼的答应了换衣服。
林易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口，侍女说等姐姐弟弟都出来后，再带他们一起去饭厅。
二人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因为他们一哭二闹三上吊，留给侍女梳妆的时间所剩无几，就都按最低标准装扮了一下，衣饰自然轻便了不少。
林易看着二人尚能蹦蹦跳跳的样子，心想如果自己当初也撒点眼泪哭哭唧唧是不是就也不用穿这么重的衣服了……不过他脑补了一下自己眼泪汪汪看着别人撒娇的样子……
“林少爷，你想吐？是不是吃坏东西了！”侍女大惊小怪道。
林易心想果然少想点东西比较好。
林家摆了千人大宴，饭菜精美，礼仪周到，来宾是蜀中大大小小家族门派，以及有点权势的散人，还有到蜀地云游的道人侠士。
开席前林夫人特意将林易叫到身边，嘱咐道:“你机灵点，要么说点好话，不会说就低头吃，不要做有失林家见面的事。”
林易着实不会说话。
只好低头吃。
可菜都是蜀中特色，偏辣，对每天喝粥吃白饭的他来说，油大，味重，简直难以入口。
所以在那些转成为了一睹林大少爷风采而一直盯着他看的人眼中，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大少爷拿着筷子，垂着头，盯着面前饭菜发呆。
林夫人脸色一冷，随即和颜悦色的柔声问:“饭菜可是不合易儿口味？”语气中的森冷只有林易能听出来。
她给林易夹了一块肉。
林易将它放进嘴里，还是太过油腻，嚼了半天，咽下去，一反胃差点又吐出来。
“久闻不如一见，令公子当真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酒过三巡，有人开始了阿谀奉承，林易被强迫着吃了不少东西，胃里实在是难受的紧，这是大人们见没什么事了，大手一挥，告诉孩子可以退席了。
林鸢珞和林简欢呼一声，当着众人的面蹦蹦跳跳跑了。
林易缓缓起身，慢慢出了饭厅。
一个人道:“大公子还真是稳重。”……就是感觉有点呆。
林夫人掩唇轻笑，“多谢夸奖。”心里却已经将刚才做什么都让人能找到破绽的林易千刀万剐了千万遍。
林易扶着树，想吐吐不出来，胃里的东西翻腾着，比被林夫人打还难以忍受。
“你不舒服？”一个小男孩抱着个包袱走到他身边，“方才在宴席上就见你吃的勉强，用不用找个郎中？”
林易看着那个陌生的面孔，摇了摇头。
“这么难受着也不是办法。”那个男孩一手抱包袱一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药瓶，道，“你吃两粒，能缓解一下。”
林易犹豫起来。
“我叫裴暮。”男孩展颜一笑，他的笑容充满自信与朝气，让人看了心情都舒畅起来，“我不会害你的。”
林易又扶着树干呕起来，裴暮帮他拍着背，“你还是吃吧……不然路人会以为你是看见我才吐的。”
“哇——”
孩童的啼哭声突然从包袱里传出，裴暮顾不上林易，低头查看着怀里的婴儿，“你看，昙儿都不乐意了。”
林易这才发现那里面裹着个又白又圆的小东西，皱皱巴巴，不停哭着，两只前爪挥来挥去，眼睛也闭着，简直……丑死了。
“这是……什么。”
林易不知为何，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吐字也磕磕绊绊，很是生熟。
“药啊。”裴暮以为他问自己刚才给他的药，答道。林易指指包袱，这个长在包袱里的东西，是不是就是大人们说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