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张须陀的忧郁(2 / 2)
中土的普罗大众坚信东征会赢得胜利,之前张须陀也对皇帝和卫府军信心满满,但冬天过后,大河南北的局势急剧恶化,叛乱大潮汹涌澎湃,逐渐形成了一个咆哮的大漩涡,而张须陀就处在这个漩涡的中心,亲历着灭顶之凶险。虽然现今他对戡乱平叛依旧抱有信心,不过对东征的信心却正被咆哮的漩涡一点点吞噬而去。
张须陀无意透露自己内心里的秘密,更不想动摇部属们的信心,所以他稍加沉吟后,说道,“时间对于我们来说非常紧张,首先要确保水师如期渡海远征,其次要抢在东征结束,远征军归来之前,完成戡乱剿贼之重任,唯有如此,方能拿到功勋。今白发贼拿出了与我军坚守对峙之计策,虽正中我等之下怀,但考虑到某与段使君之间的信任十分有限,为避免双方产生误会,某尚需向段使君做出解释,并建议他即刻命令麾下军队撤离卞城、泗水一线,在示敌以弱的同时,营造齐、鲁两军矛盾重重之假象,以便在我军佯装撤离鲁郡之际,能诱使叛军迅速难下攻击瑕丘,如此我们便能在最短时间内剿杀鲁西北诸贼。”
秦琼等人心领神会,但段文操就未必能心领神会。
张须陀的剿贼计策兼顾齐、鲁两郡,要同时打击鲁西北和鲁东北两地叛贼,有一口吃个胖子的嫌疑,难度很大,而从张须陀本人的立场来说,齐郡利益当然至上,所以段文操没有理由相信张须陀会倾尽全力帮助他剿杀鲁西北诸贼,为此他必然会利用张须陀和齐军的强大武力,利用鲁西北诸贼结盟蒙山的机会,想方设法一战而定,一举扭转鲁郡之危机。这种情况下让段文操依从张须陀的计策去剿杀鲁西北诸贼,未免就有些一厢情愿了。
段文操迟疑不决,始终没有命令正在攻打卞城的牛进达主动撤回曲阜。他给张须陀的回复是,待齐军佯装撤离鲁郡之后,再命令鲁军撤回瑕丘,是否更为妥当?
张须陀再做解释,齐军与叛贼僵持,始终不做主动攻击,摆出一副保存实力,准备随时撤回齐郡的架势,那么鲁军必然要做出回应,而鲁军撤回瑕丘,也做出保存实力之态,等于把双方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暴露出来,正好可以让叛军据此做出错误的判断,认定齐军是真的撤离了鲁郡,鲁军也是真的实力不济,这样他们才会在齐军“撤离”后南下攻打瑕丘。张须陀认为,叛军的实力虽然不足以攻打首府大城,但迫于粮食匮乏,饥肠辘辘,不得不去攻打瑕丘周边城镇,所以鲁军以保存实力、坚守首府来示敌以弱,诱敌攻击,是完全可行的。
就在两人书信频频往来之际,巨平、阳关和梁父一线的义军也是频繁出动,极尽挑衅之能事,似乎有意诱使齐军展开攻城大战。齐军紧守营盘,蓄势待发。义军各路豪帅和麾下将士看到官军不动,胆子便大了,勇气也上来了,恰在这时,陈瑞向李风云告急,鲁军猛攻卞城,陪尾山要隘岌岌可危,恳求李风云火速救援。
李风云当即下令,吕明星、郭明、海冬青、南玉堂四个团火速南下,夜渡泗水,攻打泗水城,围魏救赵,迫使攻打卞城的鲁军急速后撤。
就在吕明星等人率军夜渡泗水的时候,段文操正在府中盛情宴请由彭城支援而来的两千乡团将士的统帅萧奢。
彭城既然要支援鲁郡,当然从距离鲁郡最近的地区调派军队,所以此次北上支援鲁郡的军队主要来自兰陵及其周边地区的乡团和宗团,而兰陵萧氏的乡团实力最强,出自兰陵萧氏的萧奢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了这支军队的统帅。
萧氏是江左贵族集团的一等大豪门,历史悠久,更是南朝皇族,地位权势非常显赫。今上的皇后便是出自兰陵萧氏,而今上身边的近臣中,萧氏子弟多达数人。萧氏做为本朝的皇亲国戚,权势并不亚于山东和关陇的那些超级大豪门。
兰陵萧氏做为江左萧氏大豪门的本堂,天下萧氏的根基之地,即便没有身居中枢或贵为将帅的杰出子弟,但在众多权势显赫的旁枝分堂和姻亲世家及附属贵族的庇护照拂下,其影响力也非常惊人。
北海段氏是二流贵族,与崔氏、萧氏等大豪门悬殊太大,再加上历史、地域等一系列复杂因素,彼此也没有附属关系,但在段文操危难之刻,崔德本毅然出手支援,实际上便体现了山东贵族对本集团整体利益的坚决维护,而博陵崔氏联合兰陵萧氏携手出击,山东人和江左人一起出动,足以让以段氏为首的齐鲁贵族更加坚定地站到关陇人的对立面。
在宴席上,品秩低但贵族等级高的萧奢高踞上座,而官阶高但贵族等级低的段文操,却喜笑颜开的陪坐于一侧,并没有任何的不满,相反,倒有几分献媚之态。
没办法,形势不容人啊,兵部尚书段文振死了,北海段氏乃至齐鲁贵族集团的鼎柱倒了,再加上齐鲁地区叛乱迭起,叛贼屡剿不止,北海段氏和齐鲁贵族集团危机四伏。若想逆转局势,唯有依靠外力的支援,而外力便是山东贵族集团。博陵崔氏是山东贵族集团的核心力量,崔德本支援段文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兰陵萧氏却属于江左贵族集团,萧氏做为江左贵族集团的核心力量,突然派出一支军队支援齐鲁贵族,其背后所蕴藏的深意就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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