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幻境(1 / 2)
江繁绿失踪的这几日,江夫人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府里头以泪洗面。连院子里平日最爱的金菊和秋海棠开得正艳,也看都不看一眼了。加上一直茶饭不思又夜不能寐,生生瘦了一大圈。
每日唯一的期盼便是从周夫人来江府陪她说话时,能听到些好消息。
这日申时,周夫人又临门。
东厢房外屋,江夫人命丫鬟沏了上好的碧螺春待客。只周夫人才喝下一口,茶水还未下肚,就听见江夫人问道:“你家公子那儿如何了?”
几日以来,虽也寻了银城的宋通判,由官府出力搜捕全城,但一直未有半点进展。反观,听周夫人说周晏西去流光寺讨了当日的香客名册,挨家挨户去打听倒是更有一线希望。
“有呢有呢,你莫急。”
索性茶也不喝了,周夫人亲切地揽过江夫人一只手臂,安慰道:“我家晏西,我当娘的最是了解。只要他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出了这样大的事,他自是上心得很,我瞧他这几日一个人拿着册子东奔西走的,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差不多都没合过眼呢。瞧今儿早间,又没吃饭,跟我和老爷说又要去流光寺一趟,就匆匆骑马走了。”
氤氲的茶雾中,江夫人凝了凝眸。
“是辛苦他了。”眼下方觉,从皇城到银城所见之后生小辈,竟都不及这周家儿郎。
有念头涌出,她略展了多日未见的笑意:“日后这大恩,我江府定会谨记。若绿绿平安,也自当让她好好同晏西道谢。”
“哎江夫人,咱们两家还见什么外呢。今早我看晏西神色略松,定是有几分把握了。”
“他可还说了些什么?”
“让我想想啊,他好像是说,在流光寺丢的人,就要回流光寺找。”
“嗯。”
江夫人颔首,虽不解,但出于对周晏西的信任,倒底安了些心。
而后周夫人也终于好好喝完了一盏茶,直道芳香浓烈,余味回甘。
流光寺外,一抬眼,雁沉空碧,尽数南回。
促了促眸子,周晏西右脚脱镫,一个飞身轻盈下马。旋即寺庙正殿,有住持相迎,大抵六十来岁,着明黄大袍和红色袈裟,法号长明。
“周施主。”做过双手合十礼,长明神色淡然,“周府此月的香火钱已在月初送过来了。”
“大师,小爷此行不是来交香火钱的。”周晏西眉目一扬,如墨似画,“近来家父想听佛理,可否请大师让小爷挑个师傅,随小爷回府上传学。”
长明沉思许久。
因着考虑到周家是银城每年捐香火钱捐得最多的大户,既周老爷心向佛学,且于修行者而言,传学又是不可推脱之事,他终道:“可。”
半柱香的功夫,大群僧人聚于正殿,有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任周晏西择一。
周晏西一身蓝袍站定,目光冷峻地扫过一圈,只问:“大师,可是寺里所有师傅都在这儿了?”
长明在殿前踱步,细细核查了一遍众僧人:“还有普广未至。”
“普广?”周晏西集中注意。
后排立即响起个嘹亮声音:“回住持,普广说是肚子痛,不来了。”
“周施主,无妨。”见周晏西皱眉,长明解释说,“普广刚剃度未有多久,尚只负责寺内斋食,不过个烧饭的饭头,还不悉佛门中事,无力传法。”
本来传法须得有资历的僧人,方可妥帖有益。叫众人全来殿内,又有何意义?
疑惑才上心头,长明便被周晏西一把拉到殿外。
且听他道:“大师,就这个普广了。”
“……”长明无言。
周晏西笑了笑,身子歪上廊道栏杆,眼底大片的琉璃玉瓦,映着日光熠熠生辉。
“大师有所不知,家父可最爱那烧饭的饭头,说是讲起佛学来一定带着股饭香,更能醍醐灌顶。”
“……”长明再度无言。
周晏西又道:“不过劳烦大师先别公布这决定,特别是要瞒着普广。明日且请大师带那普广到方丈室,小爷亲自见见他,再予定夺。对了,为表谢意,今后我周府每年的香火钱,翻十番。”
“……尽听施主安排。”
眸光似有波动,长明又行了个合十礼。
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周晏西站直了身,径直走到廊道尽头,眺一眼远处几座偏殿隐在繁杂树丛里,只露了些个四阿顶。
颇是无精打采。
当夜。
天上银盘高挂,覆层层云纱,飘渺而美绝。
可惜被关在地窖里头的江繁绿没法子欣赏,只能对着旁边桌台上一盏油灯哀叹。因着地窖无风,瞧那油灯也燃得死板,幽蓝的火焰几无跳动。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