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菩萨蛮（1 / 2）
后来,这场所谓的瘟疫席卷了沂南城，整个城池都变得荒芜肃清，不复当初的繁华喧闹。不到三个月就夺走了上万人的性命，偏偏莫家一个沾染瘟疫的都没有。
为什么……钟离澈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偏偏舍得不对那个少年下手。
记得那时，少年恼羞成怒,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什么市井浑话都骂了出来。
钟离澈常年不上沧江两岸，平常与人交流都很成问题,自然听不懂他一串一串顺溜的浑话,只觉得这家伙恼怒的模样很有意思,饶有趣味地看了很久。
他发现这个少年长得很好看,像个女孩子家家秀气得很。钟离澈也不知道自己怎的了，贸然伸出手,扯了扯他脸上的肉,不解道：“不就是根糖葫芦吗？你叫一声‘好哥哥’来听,我赔你便是了。”
少年先是难以置信地愣了一会儿,随即一把拍开他的手,警惕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厌恶至极地用衣袖擦了几把脸，目光凶狠地望着他,骂道：“死断袖。”
钟离澈听不懂“断袖”一词的意思，不解少年为何态度转化如此快。
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少年就阴冷地骂了几句,转头离开，消失在人潮中。
他是地方精魅化成的妖，一化形便是七情六欲一窍不通，他不懂凡人间的弯弯绕绕，但是他可以感觉到那个少年讨厌他。
为什么……钟离澈不明白，嘴里的糖葫芦似乎也没有那么好吃了，一股酸涩。
他扔了那根糖葫芦，漫无目的地在这喧闹之地游荡。
街头有不少耍杂耍的戏人，有舞狮的，有扮鬼的，也有耍大刀的，倒是各有各的精彩。
只见那个舞狮的一个翻腾，搏来周围看热之人的一众喝彩，更加卖力地扭动。
钟离澈刚开始被这些稀奇的东西吸引，随后又觉没什么看头，过于哗众取宠，还不如自己沧江府邸里头的小妖有趣。
他四处走动，大概是因为他身着绫罗太惹人注目了，引来了一些人的眼红。
这不，前边人挤人的，他本就厌烦，不时还有人推搡他的身体，踩他的靴子。他委实难以忍受，刚想施法将这些麻烦的凡人处理掉，却感觉自己腰间蓦然一空。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带，很好，他挂在腰带上的钱袋子不见了，估计是趁刚才人多手杂，被小贼顺手牵羊偷走了。
钱袋里倒没有什么值钱玩意儿，只是这钱袋用鲛绡制成，他原本打算用妖气养养，弄个乾坤袋来，眼下可不能丢了。
钱袋一直贴身地放在他身边，沾染了他的妖气，他只需要用法术感知一下，就可以找出钱袋所在。
他顺着法术的指引，一路过去，绕过好几道幽深的巷子，终于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而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秀气的少年。
小乞丐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泛着微光的袋子，献宝似地递到秀气少年的面前，笑道：“阑意哥，我把那个死断袖的钱袋子拿来了。”
名叫“阑意”的少年也不嫌弃小乞丐身上脏，直接拿起那钱袋子，打开里边一看，除了几锭碎银子外，只有一些黄豆大小的珍珠，以及深色的珊瑚珠子。
他在莫家当过一段时间小厮，多少见过点世面，自然知道这些东西珍贵。可就是因为过于珍贵才最难转手，他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去当铺当这些玩意儿，不是被坑就是被骗，再惨一些就是东西被白捞走，一个铜板都拿不着。
他把碎银子全给了小乞丐，有些无奈地说：“你把这些钱拿回去给阿娘看病吧，有剩也好给湘儿他们添些新衣裳。”
小乞丐不敢收这些东西，连忙摆手道：“阑意哥自己拿着吧，你平时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也没办法报答，我就是帮你出口气而已，收了这银子，回去我娘一问，又该骂我不识好歹。”
“拿着，阿娘的病越来越重，不买些好药材调理不行，阿俞又是该识字的年纪，处处要花钱。”他也不管那么多，将银子往小乞丐怀里塞。
这年头谁家都苦，他只是看小乞丐的娘亲重病，与自己当年的情状相似，才觉得同病相怜，处处帮衬着。
小乞丐觉得他的话在理，也不再推脱，将几锭碎银子收好，道了句“谢谢“。
“好了，你快些回去吧，莫要被人发现了。”秀气少年嘱咐，小乞丐听了就转身离开，七拐八拐地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
他继续翻看袋子里的玩意儿，看到几块白色的贝壳，甚至还有几块金光闪闪的鳞片，都是些什么奇怪东西？
钟离澈从巷子头出来，姿态高傲地问道：“你还要研究我的钱袋子多久？”
少年警惕地看着他，面上虽一副无畏无惧的表情，但死死攥住钱袋的动作，暴露了他的恐慌。他没想到这人还会跟过来，又想起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厌恶道：“死断袖。”
钟离澈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可以猜到这是骂人的话，不由得失笑，“你这小屁孩偷我东西还理直气壮了？”
少年理亏，又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钟离澈，好像恨不得用目光往他身上戳出两个窟窿。
钟离澈身形一闪，干脆利落地从少年手里拿回了钱袋子，停在了离他不到五尺的地方，表情戏谑。
钱袋子离手时，少年还有些难以置信。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身手，可以在顷刻之间走这般远的距离。
他不确定这人是神是鬼，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下一个动作就会对自己不利。
“你这个小鬼头怎的还唆使别人偷东西，莫不是有娘生没爹养吗？”钟离澈本来就因少年偷东西一事不大高兴，眼下这少年求饶的意思都没有，依旧一副万事他罪有应得的模样，钟离澈不由得出言讽刺。
谁知这话一出口，少年就像一头发怒的猛兽，朝钟离澈扑了过来。他身量虽小，但拳头的力量不小，看来是真的恼怒至极。
钟离澈一把拽住少年的手腕，他想要挣扎，可是还没有几个来回就被他制服住了。
他一只手桎梏住少年两只手腕，少年挣脱不得，死死地瞪着他，钟离澈却看见少年的眼眶微微泛红。
这是……哭了吗？钟离澈不过说了两句，怎么就把他惹哭了，这让他有一种欺负小孩子的罪恶感。他堂堂沧江水妖才不屑欺负妇孺，于是松开了手，让少年快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