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旧事提（2 / 2）

“整个南蛮都是那样的怪物，甄家也难逃浩劫，他们也服用了所谓的长生不老药。他们丧失了理智，变成了一棵棵只知杀戮的树，用各种方式品尝血腥。贪婪，邪恶，他们自相残杀，直到最后……只剩下了这么点人。”蓁看着那些树木，目光变得温柔，但不知道为和，那眼神在江楚阑眼里是极端的可怕。

蓁指着其中几棵树木，喃喃自语：“那个是我爹，旁边的是我娘，我的阿姊呢……被吃掉了，我尝到她鲜血的味道，很美妙……。”

他的眼神愈来愈空洞，所有的光明像是被野兽吞噬干净，他说：“我好像有个二娘，她当时怀着一个足月的孩子，但是……我爹拿着刀子刨开她的肚子，取了出来，分给了大家伙……”

“还有……还有好多，你还要听吗？”蓁歪着脑袋看着江楚阑，脸上的微笑凝固，说不出来的诡异。

迦南突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细语道：“都过去了，不要再想起那些荒唐的事了。”说着，拿出了一面手帕，将蓁手上的血迹擦干净。

乌色的衣袍落在他紫色的衣衫上，形成一种诡异的美丽。

蓁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到眼角有泪，他微微喘着气，说：“是呀，是呀，兄弟相残，父子相食，真的是荒谬。”

“荒谬啊……”想他当初也是个连鸡都不敢杀的孩子，现在枯骨枝下埋着的具具骸骨，哪个不是他手下魂口中餐？

为何会变成这样……到底为何？几百年过去了，他这样不人不妖地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他以前，想着会有办法治好他们的，只要有足够多的人命就可以了，只要精心地饲养，他们迟早会有妖身，会有灵智，会亲昵地喊他，拥抱他，笑话他。

可他杀了那么多人，他爹娘依旧是这副样子，只会更加贪婪，更加无赖，恬不知耻一般。

他们会撕咬他的皮肤，啃噬他的身体，却不会像以往那样亲切地拥抱他，他们会像他不断索求食物索要鲜血，却不会再对他说一句“我们回家”。

他错了，从头错到尾，但是他不后悔，若是能够重来一次，为了他们，他还是义无反顾。

哪怕满手血腥满身罪孽，为了他们，他可以踏遍荆棘泥沼，用伤痕累累拥抱他们的安然无恙。

他只是个弄丢家人的孩子，他只是想回去，回家，回到那些午后安倘的时光。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角滑了下来，他不想动弹，任由它们掉落。突然间，有双同他身体一样冰冷的手贴在他脸上，粗糙的指腹划过他脸上的泪痕。

有人抱住了他，自从他们变成了这个不人不妖的样子之后，身体永远都是尸体一般的冰冷。他觉得自己死掉了好久，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温暖。

有人在耳边轻声说，语调温柔：“别哭了，我带你回家。”

迦南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额头上，“别哭了，你还有我在啊。”无论什么时候，只有你需要，他就在，永远不缺席。

对呀……有个人陪他一路走到黑，还有人会替这个世间拥抱他，还有人会带他回家，他怎么忘记了？

还好……还有他在。

江楚阑见到此景，有些不知所措。他将灵气撤回，黄纸符失去了灵气的支撑，很快就从空中坠落。他伸手，符咒张张飘过，整整齐齐地摞成一叠。

那些叫嚣着的精魂得到了解脱，立刻躲了起来。顾燕辞扯了扯他的袖角，一如很多年前一样，他问，“师父，眼下该如何？”

无论从那种角度来看，江楚阑他们都只是旁观者，他也没有管这个闲事的必要。于是他回答，“我们回去吧，莫要管了。”

只要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卫凛等人，洗清了嫌疑便好。至于蓁和迦南该如何处置，该是那些蛮民的事，若蛮民真能抓住他们，自然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临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艳丽的枯骨枝，他知道每个故事背后，都会有个难以接受的真相。

可惜……每个真相都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