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像你像你(2 / 2)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这样的,不然她不会这么难过。
沈家老宅临山而建,随着车子从大道驶进一条安静却又肃穆的大道,周边的车辆也越来越少,随之是大道两边林立的梧桐木越来越繁茂。
以前读书的时候,陶然最喜欢的便是这一片深得晃人眼的梧桐林木,绿意太深,走在小道上,像是被一股来自大自然的温柔拥抱。
在傍晚时分的夕阳余晖的衬托下,给这一片深绿的梧桐林染上一层幽深。
车子在沈家大门停下。
门口是王叔等着。
见沈临和陶然下车,他迎上前接过行李,说:“你爸等很久了,快进去吧。”
陶然望着门口看了几眼,这才跟在沈临后面进去。
家里什么都没变,家具摆置还是原来的模样,倒是一些上了岁月的物件,随着时间的推移,表面看着越来越亮。
新的是物件,老的却是人。
见两人回来了,沈之仁从大厅中转过身,淡淡地说:“来吃饭吧。”
家里照顾沈之仁起居的还是秦阿姨。
“然然,多吃点,以前你最爱吃这道香草小肠汤,你爷爷这次特意叮嘱我把想熬得浓一些。”
陶然接过秦阿姨递过来的汤碗,说了声谢谢。
放下汤碗,她又朝沈之仁的方向看了看。
后者对此面无表情,只是说:“秦阿姨,这饭硬,你帮我添点中间的。”
秦阿姨一愣,说:“是吗,今天我还特意多放了些水。”
沈临笑而不语,拿过公筷给陶然夹了几块糖醋肉。
沈之仁哼了哼:“我说饭硬那就是硬。”
沈临拿过他面前的玩,说:“秦姨你也坐下吃,我来添。”
秦阿姨摆摆手:“还是我来吧。”
沈之仁放下筷子,沉沉出声:“他喜欢做就让他去。”
秦阿姨作罢。
一顿饭就这么在忧忧揣测中吃下来。期间,沈之仁也没再对两人挑什么刺。
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去扫墓,吃完晚饭,沈之仁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两人好好休息。
沈之仁毕竟年纪大了,时间一到九点,他人便犯困,沈临见状,说:“爸,你先去休息。”
秦阿姨见状上前扶他,也是说:“早些歇息,明天还要起个大早。”
沈之仁摆摆手,由着秦阿姨扶上楼。
沈临看了会电视,等沈之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二楼,楼上也传来房间关门的声音。沈临这才将电视机关了,走到东边的卧室,抬手敲门。
陶然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沈临二话不说,自然地将门推开,走进她的房间,而后又很顺手地帮门关上。
单就回江城这一件事,已然让陶然这几天没了同他较劲的力气。对他坦坦荡荡地进了她的门,以及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她倒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么晚不睡还在写字?”沈临走到书桌前,拾起一张宣纸,定睛一看,却是陶敏和沈承航的名字。
陶然的毛笔字师从江城有名的一位毛笔大家。
沈之仁平时虽然对她不闻不问,也没给什么好脸色,但就修身养性这方面,在背地里将诸事安排得妥当。
沈承航自小家教严格,沈之仁秉承练字静心这固定原则。打他六岁起便压着他在案台前老老实实练习毛笔字。
后来陶然长到六岁,也被安排到案台前整日与墨水为伴。
让沈之仁欣慰的是,陶然比沈承航乖巧许多,一整日下来,她真就安安静静地一遍又一遍地临摹字。但转念想到另一件事,这种才刚浮上心头的欣慰瞬间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都说字如其人,这多少有些道理,沈临看着眼前纸上看似轻柔却又有劲的字迹,无声笑笑。
陶然从盥洗室洗净手腕处的墨渍,刚一出来,就看见沈临将她一个写完已经晾干的宣纸卷成一卷卷,而后拿绳子绑住,丢到一旁半人高的花瓶。
高三寒假那段时间,一方面是上不完的补习课,一方面是来自高考的无形压力。陶然整日郁郁寡欢。
沈临见样,便教她用毛笔画兰花。起初陶然画得并不好,在画画方面她并没有天赋。写字这么多年练下来,已经是生命里的一部分,自然顺手拈来。一换成画画,她就苦恼了。
沈临也不急,说:“随便画,就当是放松下注意力,不需要画多好。”
之后,他将她画得一塌糊涂的兰花,张张让风吹干,卷成一卷卷,丢到旁边的半人高青花瓷花瓶。
后来等她高中的最后一学期开学,花瓶里堆的一沓宣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竟是随意之作,成品糟糕得很,陶然也没多少在意。
只是今天沈临这么一番看似随心的动作,倒让她想起久远的一件小事。
她忧忧想到,自打沈临回来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她无数次回忆起从前的件件小事。
都是很小的事,如稀释到最淡的墨水,再往上滴几滴水,所有的痕迹消逝得干干净净的,再无任何踪影。
只是时过境迁,这些小事件如水滴汇聚,在某个特殊的节点,终成一条不可忽略的小河。
沈临朝青花瓷花瓶瓶口看了一眼,说:“你也早些睡,明早还要早起。”
进来这么半天,就为帮她收几张纸和说这句话?
陶然顿下心中的不解,看向窗外,夜色铺满窗台,隐隐有风,窗帘也跟着小幅度波动。
陶然收回目光,看向沈临,说:“晚安。”
沈临走到门口,身后的门也随之合上。卡擦一声,轻轻的,却也让他稳下心神。
他走向自己卧室的途中,暗笑自己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