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1 / 2)
娶夫郎其实是件很辛苦的事情,白长秀这些日子以来忙的脚不着地儿。成亲的前几日,家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白氏本家的亲房,她们来给白长秀的婚事出力。还有她小时候的玩伴,以及她的同窗好友,都来给她道喜以及帮忙。小院里人来人往,白长秀免不了要热情招待一番,送走一拨又一波,才靠着门边儿上喘口气,旺财又生龙活虎地汪汪起来。
大冷天,滴水成冰,白长秀没想过这么晚了,依然有人登门拜访。虽然她家的大门一直是敞开着的,不过旺财这次面对来人可没有先前那样温顺,吠个不停,敌意十足。
院门口站着两个女娘,穿着体面,自称是柳家派来给白秀才道喜的。白长秀觉得面善,仔细想想,好像是见过,不过印象不深刻而已。这两人都是柳意的心腹管事,一进门就送上了柳家的贺礼,丰厚自不必提,两人只与白长秀客套了几句,便说出了真正的来意。
两位管事话说得漂亮,很委婉地表达了柳家家主想为柳清菡重新聘一位先生,希望白长秀能够主动“让位子”。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两位管事并没有说,只将家主的意思传达完之后便静静等着白长秀的反应。
两人总以为会出点儿什么岔子,岂料白长秀当场应允,并坦言她本有此意,既然柳大娘子说了,那便再好不过了。白长秀言毕转去屋子里,将前几日深思熟虑之后就写好的辞呈交给管事,“早该递上去的,刚好交两位转托,长秀在此谢过了。”
她表达得也很委婉:大家好聚好散,不必再做纠缠。
这话听得两位管事当场傻眼,她们以为以柳家给先生的待遇,丢了先这份儿差事总会有那么点不甘,没成想人家却如此干脆,这白秀才果然是个极好相与的人。
不过片刻,事情的结果使得双方都很满意。送走了管事,白长秀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其实是个通透豁达的人,就是面皮上稍微软了点儿。柳家家主拒绝她的理由或许也就是白长秀之前有些困扰的理由,只不过她当初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去深究。
回想那天她在醉仙楼辞行的时候,柳家主父盯着她的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就让她十分不安。这种不安从前也有,只是曾经她以为事情或许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也或许没那么严重,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可惜这一次李氏的眼神过于明显地证实了她的猜测,她不得不想法子躲避,她也想过要找一个合适的时间来跟柳家家主辞了她在柳宅的差事,只是最近无暇顾及而已。
如此甚好,大家都有颜面。凡事不能两全,她能扳正柳清菡对待学业的态度,已经是对自己作为一个教书先生最大的肯定了,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今晚这一觉,白长秀睡的极为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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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八,宜嫁娶。
鸡叫三遍,天微微亮,炮仗噼里啪啦一响,白氏一族迎亲的队伍就出发了。沿路吹吹打打,载歌载舞,惹得村子里头看热闹的小子小娘们跟着跑了一路。新娘白长秀今日穿戴一新,胸口挂着大红绸花,踩着厚厚的积雪,在一众女娘的簇拥下,将东河村夏家的大门拍的震天响:“娶新郎喽——————————————!!”
依着规矩,夏家不能很快放新嫁郎出门,所以矜持了一下,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的。迎亲的不干了,白氏众女娘排成人墙,那个挤啊,那个撞啊,还大声喊:十二呐!(白长秀在族中同辈排行十二),这儿我们给你顶着,冲啊——!
大家蹦跶的正欢快的时候,门刷的一下突然就开了,果然应了夏氏一族儿郎嫁人的那句老话:要叫你妻主连滚带爬来寻你,免得咱们儿郎将来让婆家瞧低了去!
白长秀在地上滚了一圈儿,新衣服沾了不少的土灰泥沫,她刚翻起身来,便让新郎母家的亲房从两边扯住,拿胭脂混着锅底灰涂个大花脸,“这么丑啊?看看我们长山看得上不?要是看不上,这位娘子从哪儿来的,还是回哪儿去哟!”
众人笑得喜庆,迎亲的人再无奈,也只能跟着吆喝起来,白家同辈里,老七白长美、老八白长云、老九白长青的嗓门亮敞,站在身后给白长秀助威:“想得美!小新郎,你今儿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不过今天新郎母家最尊贵,无论如何都得让着,所以啊,白家亲房只好面带笑意,眼睁睁看着白长秀很是狼狈地被众人拽到新郎面前,之后夏家亲房开始挑唆拾掇齐整、从头到脚红彤彤的夏长山,“长山,这谁啊,认得不?你看仔细喽!!这人能嫁不?”
一瞧见灰头土脸的白长秀,夏长山就心疼了,他想都没想就伸出手去要给新娘掸衣裳,结果当场叫夏银山给拦下了。
夏长山这人别看年纪小,平时还算是个稳当的,可是一碰见白长秀,那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今儿是他的大喜日子,是他无论如何都要端着当大爷的日子,可刚才要不是他两个姐夫拉着,一早就冲出门去跟上长秀走了。夏长山此时那可真叫身不由己,在夏家一众人的虎视眈眈下,他再怎么含情脉脉地看着脸上色彩缤纷的白长秀,再怎么心疼她让他娘家这样折腾,这个时刻也只能点点头,因为拜天地之前,他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夏氏姐妹那个气哟,张罗了大半天,结果人家一问愿不愿意嫁,夏长山当场就使劲儿地点头答应,两个无奈之下只能将没出息的夏长山瞪了又瞪:你难道就不能端一下!夏长山你能不能摇个头说不想嫁呀!….她大爷的,又不是不让你嫁!
夏长山才不管那些,脸上红晕一片,一双大眼明亮透澈,他抿着唇没说话,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既认准了妻主,那就将新嫁郎背走吧!”夏金山故意刁难白长秀:看你个小身板儿能坚持到多会儿!
白长秀二话不说,背对新郎,弯腰蹲身。夏长山不干了,他哪里舍得让心爱的妻主出这份儿力,长秀姐姐还没他块头大呢,压坏了怎么得了!背新郎也就是个过场,可有可无,阿姐们这么干,真是过分了!他瘪着嘴,狠狠剜了夏金山一眼。
夏家院里安静下来了,众人各怀心思,期待下一幕的发生。白长秀毕竟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万一背不住,摔地下,那可真是笑掉大牙了。
新郎犹豫不决,新娘跟没事儿人一般,呵呵一笑:“长山别担心,我如果背不了你,又怎么敢娶你?”
众人又开始吆喝起哄,赞叹长山的好福气。夏长山就这样揣着一肚子的感动伏在白长秀略显单薄的背上,低下头将脑袋搁在她颈窝间,愣是将眼泪憋了回去。白长秀用两个人的份量,在湿润的土地上里留下了深深的脚印子。她一声不吭,背着小夫郎,揽住他的双腿,在锣鼓声,炮仗声、欢呼声中,稳稳当当出了夏家大门。夏长山则紧紧搂着妻主的脖颈,瞧着她别在发髻间的那支蝴蝶桃木簪,心里暗暗发誓:“妻主姐姐,今日你背我,以后换我背你,我要背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