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1 / 2)
裴烨掀帘入帐,走到床边坐定,他看着床上气息微弱,面色灰败的男人,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都过去两日了,军医尝试了数个方子,然而裴毅却不见分毫好转,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他娘可怎么办,长宁又该怎么办,宁儿这都四岁多了,还一次不曾见过他爹呢!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幽幽转醒了过来。
“父亲,你醒了。”裴烨见他睁眼,精神为之一振。
“烨儿,”裴毅感觉四肢酸软无力,喉咙灼痛干涩,每一下呼吸好像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片片利刃,那种痛苦的感觉,让他的心直直的往下沉去,“为父这是怎么了?”
“父亲”裴烨无意识的伸手按了按眉心,这是他前世今生改不掉的小习惯,“你会没事的,军医正在想法子配药,他会医好你的。"
裴毅定定的看着儿子,双眸中渐渐爬上鲜红的血丝,那纵横交错的排列,恍如一张正在织造的蛛网,飞快的延展了他的视线。
良久,他说道:“烨儿,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这一刻,裴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前世今生,会的东西很多,可是独独不会这岐黄之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日渐衰弱下去,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是束手无策,甚至连一个保证都给不了他。
裴毅吃力的抬起一只手,抓住了儿子的手掌,缓声道:“烨儿,你答应父亲一件事情。”
裴烨无意识的握了握那只宽厚粗糙的手掌,低声问道:“父亲,什么事?您说,我听着呢。”
“与南疆这一仗,打了这么多年,如今眼看着就要有个结果了,可是我却……”裴毅停顿了一下,眼中似有不甘,更多的却是不舍,他还没看到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甘心;他的母亲妻子以及小儿还在家中等待,他如何舍得……
“为父这一辈子,自问于国于百姓都无愧,却唯独有愧于这个家,有愧于你们,这一晃又五年了,你母亲若是等不到我回去,还不晓得会哭成什么样,你让人送我回长安吧,虽说战场才是军人的归宿,可我终究放不下你娘,我还想……还想再看看她……烨儿,你如今长大了,这里交给你,我也放心……你让人送我回去,咳咳,咳……”他说着说着,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只是咳了几下却没了力气,瞬间憋红了一双眼。
即便是铁铸的心,面对此情此景,也会心中触动,曾经为帝的半生,几乎消磨了他所有的柔情,原以为早已心坚如石,却原来还是会伤心,会难过,也会有很多的害怕啊!
“好,”裴烨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道,“我让人送您回去,只是父亲,你一定不能有事,娘他还等着你呢,你还没见过小弟,一定不能有事。”
“嗯”裴毅低低的应了一声,已是气若游丝,终于不堪疲倦的再次昏迷了过去。
裴烨颤抖着手逝去对方眼角的湿润,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豪爽不羁,如铁坚毅的大男人,其实有一颗柔情的心。
他从床前站起身子的时候,眼前有些发黑,为什么,为什么人活着,总要经历这样多的沉重?
回到自己的帐篷,吩咐了几个心腹暗中护送裴毅回京的事宜,又给容浅陵写了信,让他赶到半路接应裴毅,顺便想法子给他解毒。
这日夜近黄昏,裴毅被一小队人马秘密护送着离开了长岭关。
他走了之后,裴烨振作起精神,重整旗鼓,对南疆发起了一波猛烈的攻势,七日过去,大晏铁骑踏破了南疆部落的王宫,裴烨亲手斩下了南疆首领的人头,所有皇室成员全部作为俘虏被运回了京城。
消息传到帝都,天子龙颜大悦,重真帝命令将士们即刻回朝述职,并接受封赏,南疆广袤的土地从此纳入大晏国的版图,由大晏朝廷派人管理,长达十数年的南疆问题,终于落下了帷幕。
……
这一日,京城之中异于往常的热闹,百姓纷纷涌到街上,十里长街万人空巷。
重真十九年五月初十,南征的将士们凯旋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