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创可贴(2 / 2)
她咽了下口水,终归是起了恻隐之心,僵硬地“喂”了一声,谢凛没反应。陈胭也不客气,从药品袋里拿出一包创可贴往谢凛怀里一扔,然后抿抿唇,抬腿就走了。
怀里的创可贴掉落在地,扬起一些灰尘。
谢凛怔了下,然后慢慢抬头往陈胭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单手揣兜,背影苗条清丽,马尾随着她的走动而小幅摆动。
到晚上,天气闷热,老旧泛黄的空调费力吐出些冷气,陈胭双手抱头躲在房间里背英语单词,她背得头昏脑涨,偶然听到客厅里陈母和楼下刘姨的谈话内容。
“你们家对门新搬来那小孩真是造孽哦。”
“怎么说?”
“她妈妈得车祸死了,爸爸又不管他,将他扔给外婆带,他外婆前几天又进了医院,听说情况不容乐观……”
刘阿姨说了一堆,可陈母只听到了一句,她恶狠狠:“男人都是狠心的!”
陈胭冷下神色,戴上耳塞继续:“attempt,试图、企图,attempttodosth,企图做……”
没几分钟,客厅里便没有说话声了。
单词还没背完,自己房门被人打开,陈母交代:“上夜班去了,桌上给你放了十块钱,晚饭你自己解决,不准吃油炸食品。”
陈胭“哦”了一声。
陈母突然冷脸,声音也尖利起来,指责陈胭:“你什么态度,‘哦’些什么?给我好好回答!”
她的喜怒无常陈胭早已经习以为常。
陈胭用上她惯常的伎俩——漫不经心的服软和敷衍的认错,后开口说道:“妈,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和你说话,我听到了,不会吃油炸食品的。”
仿佛数学公式,记住并机械套用上去,往往也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陈母的骂骂咧咧这才罢休,拿起包往外走去,等她的脚步声远了,陈胭才长长松了口气,将手里的英语单词书往桌上一扔,拿了客厅茶杯下的十块钱。
换了鞋,陈胭开门往外走,去旁边夜市逛了一圈,提了一袋子吃食,都是油炸的。
陈母越控制她,她就越要私下做些什么来反抗。
尽管她并不喜欢吃油炸食品。
回家路上,陈胭一边走一边吃,到巷子口,将塑料袋往垃圾桶里一扔,然后潇洒地拍了拍手掌。
走到楼道,漆黑一片,陈胭像往常一样跺了下脚,声控灯这才亮了,但很昏暗。
她一阶一阶往上走,也不往下看,突然脚上踩到了一只手,陈胭没站稳,惊叫一声,差点摔倒在地。
而那黑影只是疼得闷哼一声,却不缩回手,头依旧低垂着,蜷成小小一团。
差点摔跤,陈胭有些恼怒,语气也不好得很:“小屁孩,大晚上你坐这里干嘛?害我差点摔倒!”
谢凛不说话,暗沉暧昧的白炽灯光晃出陈胭的影子,将谢凛尽数覆盖。
“喂,哑巴了啊?”陈胭高声带怒。
谢凛依旧不说话,却慢慢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那是一张伤痕累累的脸,额头是血痂,眼眶肿得像熊猫,嘴角也全是淤青,但那双眸眼冷漠且凌厉,带着生人勿近的狠厉。
陈胭视线再往下,他那双手脏得要死,黑灰血污混杂,皱巴巴硬邦邦,像财鱼壳。
“他妈妈车祸死了,他爸爸又不管他……”这句话一直在陈胭脑海中盘旋缠绕。
“烦死了!”陈胭翻了个白眼,说完转身,头也不回进了家门。
不过五分钟,陈胭又出了门,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谢凛:“起来,给你处理下伤口。”
谢凛不说话。
陈胭是个急性子,见他跟个木头一样弯腰下来拉他的手,却被谢凛躲开。
他抬头看陈胭,并朝她龇牙露凶。
他用他惯常的方式保护自己,以此驱赶着所有他觉得有危险的人。
但陈胭可不吃他这套,她一巴掌呼谢凛脑门上,并说:“你是狗呢?龇牙咧嘴的!”
这一巴掌把谢凛弄懵了,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更没遇到过陈胭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睁大双眼盯着陈胭,非常错愕。
其实她的手很软,下手也很轻,谢凛并不感觉疼。
陈胭却不由分说将他从地上拉到亮处,借着楼道灯光,她这才看清了谢凛。
谢凛长得很好看,脸上的伤痕和脏污也挡不住他的精致秀气,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眼尾上扬,泪痣明显,分外勾人心魄。
陈胭看着“啧啧”两声:“小屁孩……”
谢凛觉得这个词非常不怀好意,冷眼看她表达不爽,陈胭却适时捏住了他的下巴。
她捏着谢凛的下巴左看看又看看,说:“拎回家洗洗干净,应该还挺好看的。”
谢凛又懵住了。
仅仅几秒后,谢凛才想起可以反抗这回事来。
但他突然不想反抗了,他任由陈胭捏着他得下巴,头稍微低了一下,却被她低声呵斥:“别动。”
谢凛大气都不出了。
陈胭放开他,然后麻利地旋开了药膏盖。
药膏快用完了,她费力从尾挤到头,挤出些白色膏状物体,陈胭将之小心翼翼涂抹在谢凛脸上伤痕处。
旋即,伤处传来刺痛感,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下一刻,陈胭伸手过来,小心翼翼抹匀他伤痕上的白色药膏。
她很认真,手指轻柔。
慢慢的,谢凛感受不到疼痛了,他只觉得脸上有些痒,耳朵根子也有些热。
涂完脸部,陈胭又瞥了一眼这小孩的手——
脏得要命,压根没法涂药。
“和我进来吧。”她说完转身往下走了两阶到自家门前,见谢凛还不动作,于是走来拉起他的手往家里走去。
穿过客厅到洗手台前,陈胭拧开水龙头,吩咐谢凛:“洗干净。”
他不动作,陈胭便拿起他的手放到水龙头下揉搓。
她心里不耐烦,但顾及着谢凛的伤口,动作还是很温柔的。
而谢凛则全程像做梦一样任她摆弄。
温热水流漫过手掌,让谢凛心里升起些异样的感觉。
洗净,陈胭才看清了他的手。
手指修长,初现骨节,手背青筋明显,似乎预示着这小孩将会是一个很有力气的男人。
然而,这双手却粗糙无比,暗痂交错,左手手肘上还有一条长达五厘米的伤口。
虽然早已结痂,但还是触目惊心。
“怎么搞的?”
谢凛收回手,不说话。
“问你话呢!真是个哑巴啊?”
谢凛这才开口,声音很小:“钉子刮的。”
“钉子?”陈胭吐槽,“心真大,你也不怕感染破伤风!”
谢凛垂眼。
涂完药,陈胭问:“下午给你的创可贴呢?”
谢凛手指动了动。
还没等他说话,陈胭便叹气道:“算了,重新给你拿吧。”
她动作麻利,很快拿来创可贴。
撕包装,拆粘条,替他粘好,然后拎着他的衣领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回家去吧。”她说。
谢凛脚步滞住,不知所措站着。
陈胭毫不迟疑,伸手将他推出门外,然后关门转身回房。
一气呵成。
门外的声控灯早已灭了,沉沉夜色中,谢凛愣愣地站在原地。
涂了药的伤口还有淡淡的刺痛之感,但谢凛却浑然不觉。
他将手伸进裤兜,手指轻轻摩挲。
里面躺着一包未拆封的,沾着他体温的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