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失仙骨(1 / 2)
何事生情谊,何人诉爱意,何谓蒹葭曲,何以别离去。
红叶依稀可记,初识沐昭,她并不信风尘女子会得一个爱字。曲子里唱的轰轰烈烈海誓山盟终不过是人们期翼,一旦脱离梦境转到现实,有几人肯倾家荡产博红颜一笑,又有几人愿背弃一切天涯海角。
她,不信。
容颜改,朱华老,旧人泪垂新人笑。从良的姐姐们告诉她的无非都是这些,或心存盼望他会回头看一眼,或只忆旧事暖心怀,再抑或有活的清醒一些,黯然知足。
叹风尘,道风尘,大风起兮尘满面,世人不识旧时颜。
多少少年怒马鲜衣千金一掷来听她唱一曲阳春白雪,争相替她赎身的自也不在少数,可怎样她都不敢信。其中也包括沐昭。
生在富贵之家,长在宠爱之下,商家九公子的爱,她自认定是承受不起。可这个毫无心机的少年,不想竟是与他人不同的。
他说:“红叶,我不知后事如何,但仍许你一诺,若他日能在一起,必日日为你煎上一枚荷包蛋,因我最拿手的一样只愿在你眼前呈现。”
少年笑语宴宴,眼中光芒坚定不已,一句承诺说得简单,却似一阵柔风吹散心底固守的堡垒,比昔日听惯的信誓旦旦竟要顺耳的多。若是爱上,便在这时。
她是这样的女子,不敢轻易认定,一旦认定就会至死不变。
清荷劝过,说不妨略作试探,她却觉没有必要。信了就是信了。
而如今,沐昭已死,纵有万般可能都做虚谈,红叶只庆幸自己从未怀疑,若注定他二人生不逢缘,便是同死,自也无妨。
一壶胭脂酒,一口饮其愁,一淡两颊红,一世不离忧。褪下胭脂,她也只是红叶,生死两隔,红叶的心又怎么会变。
“看来你是想明白。”饮了几口酒,七尹苍白的脸色浮上些许潮红,宛如桃花。
“溯根求源,溯的原是我自己一颗心,”红叶轻笑,侧过头问:“七尹,多谢,若你知真相,为免遗憾不妨还是告诉我吧。”
七尹稍稍一顿,放下杯盏,思忖了片刻:“你可愿为我多留片刻,难得遇上举樽共饮之人,子时你便会知晓一切。”
“还要再行溯源法?”望着他不甚精神的脸庞微微有些迟疑,又转头看向身旁空着的位置,道:“尧儿也不在……”明明是一路回来,到酒庐却不见了人影。
“不妨,她气我执着,不在也好,不至于被牵扯。”
红叶望着他与以往并无不同的淡淡笑容,不禁蹙眉问:“七尹,就当是我多管闲事,虽不知你做的什么决定,但你等了这么久,真不后悔?”
“红叶,你高估我了,”七尹酒喝得很快,几乎一口一杯,却不失骨子里的优雅,狂狷而未带丝毫戾气,一贯清明的眼眸蒙上一层薄雾,似有几分醉意:“我并不悔,只是怕,我猜你是懂的。”
酒到唇边停了片刻,才灌入喉中,这个时候的七尹与几日前的她是一样。不怕知道答案,只怕最后的找到答案与想象差太多,不怕隔了这么久商陆完全记不得他,却怕她明明记得仍旧不愿回头。
聪明透彻如七尹,也还是为一个情字颠来覆去。
“呵,莫担心,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到时还能与你做个伴,况且,我信她不会变。”不清不浅道出红叶心底一直盘旋的想法,若无死的决心,红叶也不会这般急切查证,谁都敢顶撞。
“七尹心善,上天亦怜。”不知为何,见他这般总觉心生哀戚。置身雾中,谁都看得透,偏看不透自己,七尹的信,又到底值不值得?
“这便是人了,即便自己毫无退路,也希望别人能走的很好,你可知其实商沐昭,他也这么想。”
一语醍醐,七尹简简单单一句话让红叶猛然一惊,久久未能回神,她以自己意志去做了所有事情,但这些沐昭真的想看见吗?
长久的沉默,两人谁也未再开口,七尹似乎醉了,撑额小憩,红叶微微一叹,独自喝着壶中酒,仍驱不走七尹一言带来的满心绪乱。
也不知隔了多久,子时起更,酒庐外忽然传来笃笃敲门声,红叶愣,正踟蹰时七尹已然起身,回头示意无碍,一笑道:“不必惊慌,在屋内等我,夜深妖物也多。”
依言应下,红叶起身将桌几简单收拾,等了片刻并不见有人进来,心下有些惊慌,不禁侧耳仔细听了会,门外却无任何声响,急忙要出去时酒架上忽然传来砰然一声,竟是几只酒壶自行裂开,清冽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寂寂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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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空阔的街巷传来一阵细微的碎步声,压着风帽的白衣女子拐个弯,转进一间道观便匆匆问:“怎样?安公子怎样?”边说着边朝火炕旁的软榻走去,急急解下厚重的风衣,正是商家表小姐。
“气息很弱,怕是……油尽灯枯……”床头的丫鬟见是她先是一愣,随即起身立在一旁断断续续回道,对这个时辰她还会出现不禁有些吃惊:“小姐,你这时出来叫老夫人见着,又该碎嘴了。”
“随她说吧,安公子都……”床榻上的人虽说毫无气色,重病缠身,仍掩不住一脸俊秀,商陆只看一眼就抹起眼泪,抬手又想起什么,倏地站起身喊道:“道长,清无道长,我拿到了,拿到妖人的骨头,还请救救安公子!”话音还未落,就从内堂匆匆走出一名道士装扮的中年男子,竟就是前日里浮尧所见鬼鬼祟祟之人,此刻是难掩一脸欣喜:“在哪,快让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