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2 / 2)
中元节,皇帝再是厌烦鬼神之说,也还是会放了差,让人回去祭拜祖先。所以傅先生今日是不开课的。长公主便有心考考女儿功课,刚让人将女儿的书送来,却见女儿歪坐着,满是疑惑的一直盯着她瞧。
“怎么了这是?”长公主难得不呵斥她的仪态不端正,话语中带着舐犊情深的亲昵。
便见阮梦芙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此刻一股脑地问了起来。
“娘,您今早为何问都不问我要说什么,便说过两日要带我去庄子里头跑马?您从前可从来不会主动带我去宫外玩耍。”
“还有,还有,为何我也可以进太极殿祭拜先人呢?虽然太后和舅舅疼爱我,可我毕竟姓阮不姓顾。而且,今早贵妃娘娘那样同娘说话,定是心有不满我这个外姓女也能进太极殿。”虽然阮这个姓氏她并不想要罢了,可她到底知道她的姓氏是阮不是顾,和太极殿那些祖宗牌位上的不是同一个姓。
“还有,还有,娘,我刚刚在太极殿瞧见了外祖父的牌位上有个黜字,这个字怎么会用来做谥号呢?”
“而且,娘,您和外祖母还有舅舅都很少提外祖父的事情。”
“娘,我发现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娘,您可别训责我,是您问我怎么了,我才问的。”
阮梦芙再也问不下去了,告了饶,然后一缩脖子,躲在罗汉床一角。她刚刚问一句,她母亲的脸色就沉一分,问完的时候,母亲脸上已经是乌云密布。
她有些后悔,她是不是太冲动了,为何偏偏这个时候要问出口呢?
长公主张了张嘴,她便捂着耳朵准备挨训,却见长公主眼泪先比话快一步,溢满了整个眼眶,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往下滴落,“是谁让你来问的?”长公主声音都带着颤。
阮梦芙却是吓坏了,忙上前去给长公主拭泪,“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女儿说错了话,您罚女儿便是,您别哭呀。”
长公主轻轻拂开她,面色一正,挥退屋中宫女,依旧是颤声问着女儿,“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说了什么?”
阮梦芙摇了摇头,这些话都是她自己想问的,宫中人人都不曾在她面前嚼舌根,“没有人在我跟前说什么,是我自己想问的。”
长公主看着她的脸,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过了良久才从回忆中清醒,“你真的长大了。”她抬起手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说来,她的阿芙同她是长得极像的,她仿佛都能从女儿脸上看见自己的过去,那是她永远不想再想起,却又永生难忘的痛苦回忆。
“这些问题,娘如今不能告诉你答案,你才八岁,你如今只要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就好。”
阮梦芙却抓住了母亲话中的漏洞,上前撒娇道:“娘,您刚刚还说我长大了呢。”
“不一样的。”长公主看着她,看了许久。
屋子里头安静极了,阮梦芙心里头疑惑和后悔一样多了,她问的这些问题如今看来,母亲心中都有答案。可也是这些问题,勾起了母亲的伤心往事,让她落下泪来。
她不想让母亲再难过下去,便撒着欢儿道:“娘,我不去跑马了,这些日子我都会用功读书,下月小考,一定再不拿乙下的成绩。”
长公主哪儿会不知道女儿是在逗她开心,心中郁气稍解,“那我等着看你小考成绩。”
“娘您就等着瞧女儿考过二哥吧。”
“先生难不成就教会了你自大?”长公主刮了刮女儿的鼻子,她并未开怀,“好了,今日我不拘着你,宫中人多,你不许乱跑,回去同白芷玩吧。”
阮梦芙却不肯走,紧紧抱住长公主,“我不走,我要陪着娘。”
偏殿离长寿宫正殿并不远,便早有宫人前去正殿,附在太后耳边将偏殿情形说了个大概。太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面色就有些发沉。底下坐着的宗室妇人本来在说着凑趣儿的话,见太后这般,默默的噤声。
等宗室妇人们皆告退之后,太后终于是忍不住将女儿给召了来。
见女儿脸上似乎还有泪痕,太后也满是不忍,“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母后,您都知道了。”长公主也是聪明之人,哪儿会不知太后为何会忽然提起此话。
“阿芙那儿,你可有打算。”
“难不成一直瞒着她,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长公主低着头,沉默不语。她如何不知,前尘往事不是她不提起,便没有发生过。
“你这些年严厉待她,我同你皇兄却溺爱她,我知你心中是极不喜的。”
“可你只有这一个孩子,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女儿,那些年是为娘懦弱,让你父皇害了你。所以如今对阿芙,为娘就多心疼她几分,你皇兄也是这般。说到底都是我们亏欠了你和阿芙。”
长公主伏在太后膝上,颤声唤着:“母亲。”
宫中静悄悄的,却是宫人早已退下。
阮梦芙歇了个午觉,起身后,坐在书桌前,白芷还以为她这是要学习,忙给她磨墨。
阮梦芙却是将自个儿的疑惑事项,一一写在本子上。
“郡主,这是太后吩咐送来的莲子银耳汤,您快些趁热喝。”有宫人提着食盒进来。
她头也不抬的将碗中之物一口饮下,喝下去后方觉着里头带着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