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回不去了(1 / 2)
萧霈云跌跌撞撞奔出长巷,天大地大,她却不知该往何处……
京城繁荣,自来都是权贵富贾的天堂,七年前那场大战,九街十三巷里那些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尽数被毁,待战事一平,无数烟花之地又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
烟云坊便是其中的翘楚,它行于水上,不同于寻常花船,其船身巨大,画舫之上一分为三,比之陆地花楼毫不逊色。这烟云坊老板不知姓名,却是个妙人,行事总是出人意料,这坊内除了接纳男客,也接纳女客,无论是国色天香的美女,还是清秀绝伦的小倌,只要客人提出,应有尽有。
烟云坊虽是烟花之地,却极风雅,诗词书法,歌舞伎艺,无一不有,在京中颇负盛名。此时月悬于空,华灯初上,烟云坊顶层正接待着尊贵无比的客人。
“侯爷好酒量。”说这话的人鹰鼻碧眼,一身西域打扮,官话却说的不错,他是西陲乌牟国的使臣,此番前来,是为了进贡。
酒过三巡,在座的诸位皆已微醺,他起身击掌,数名西域女子簇拥着一名美姬入内,那女子脸上遮着面纱,只露出一双贵气的凤眼,她垂眸走来,一袭绯红流金的长裙将身段衬得修长窕窈,这身打扮与京城贵女别无二致,只是那长裙别有心机,层叠的裙摆交错裁开,走起路来,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白嫩丰腴的大腿,轻灵飘逸,若有似无,直勾的众人抓心挠肺。
那女子在锦凳上坐好,双腿闲适地交叠着,一小截光洁圆润的小腿从裙摆的褶裥中露出,纤长的脚踝盈盈一握,底下套了一双水红色绣鞋,更少了分含蓄,多了分妩媚,只是这般身姿,就已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目光。
她怀里抱着琵琶,葱白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转而轻唱起来,两旁的窗户开着,河面上的夜风幽幽飘入,温柔地托起女子的衣袂,女子歌喉清婉,清脆如小溪叮当,舒缓如缠绵细雨,不过是一首随意的乡间小调,她唱来恰似清风涤荡肺腑,又如天籁动心弦,伴着夜风一同落入众人耳中。
西域使臣朝座上看去,只见霍凌昭黑眸轻眯,眼光流连在那女子身上,拿酒杯的手顿在一旁,似是看得痴了!
“侯爷可还满意?”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霍凌昭将那空酒杯往桌上一扔,轻道:“满意。”
那使臣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押对了宝,笑道:“如此,我等就先退下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侯爷慢慢享用。”
最后几个字说的无比旖旎暧昧,他挥挥手,便带人退出房中。
四下无人,那女子壮起胆子抬眸,想看看首位恩客是什么模样,只见座上男子面如冠玉,一身玄色常服更将他衬得肤白胜雪,原来他就是权倾朝野的穆武侯么,想不到竟是这般年轻,只看一眼,心中便觉欢喜。
霍凌昭斜倚在座上,轻轻勾动手指,说道:“过来。”
她起身微微一福,莲步轻移向他走来,乖顺的在霍凌昭身旁坐下,柔声道:“奴家给侯爷倒酒。”
她说着,端起酒壶倒酒,霍凌昭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名叫映雪。”
“京城人士?”
“嗯!”映雪轻声应道,这一声极尽缠绵,宛如春闺帐中那低吟婉转的娇哼,再正经的男人听了,恐也难以自持。
她眼波轻转,一双明眸羞怯地对上那俊美男人的眼,那眼中仿若有星河,看人时带着无限柔情,映雪只觉心中一颤,整个人已软成一团,手中一个没拿稳,酒便洒了出来。
“小心。”霍凌昭淡淡说着,伸手接过那杯酒,顺手放在桌上,目光却没有从她身上挪开。
映雪娇羞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目光却慌乱地不知该看向何处,一时心中又是喜又是乱。
他细细扫过那女子的眉眼,伸手要去摘她的面纱,至手边时,却顿住了。
映雪见他抬手,心中那只惶惶不安的小鹿更是窜地厉害,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满心欢喜地等着,没料想,他却停了,真是叫人着急。
霍凌昭许久不再动作,映雪绞着裙带,轻声问道:“侯爷不喜欢奴家么?”
“喜欢。”他声音低沉,带了几分沙哑,听起来格外蛊惑人,“我最喜欢你这双眼睛。”
女子闻言欢喜抬头,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她软了身子,一点一点向那男人靠近,直至整个人倚在他怀中,女子羞红了脸,娇声道:“奴家也已仰慕侯爷许久了!”
霍凌昭看着怀中娇滴滴的美人,一手揽上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隔着面纱,女子容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凤眼满含春情,霍凌昭缓缓低下头,便要去吻她。女子只觉心口砰砰直跳,不由地闭起了眼。
霍凌昭蓦然顿住。
不是她——
她哪会这般乖顺,她只会偷偷藏起刀子,伺机取他性命,密道里身后的阵阵劲风,冷得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是他许久未感受过的寒彻入骨,那一刻,她是铁了心要他命的。
霍凌昭忽觉意兴阑珊,没有那双眼睛,他无论如何也吻不下去了,他一定是喝多了,才会这般荒唐。
女子期盼了许久,却无任何动静,她睁开眼,只见那俊美的侯爷已经直起身子,将她推开些许,面纱下映雪轻咬下唇,她看得真切,方才他分明也是情动的,可为何又停了呢,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么?
霍凌昭胸中沉闷,他自顾倒了杯酒,想了想却又放下了,改取了一旁的清茶饮下。
映雪大起胆子扯了扯他的衣袖,娇声叫道:“侯爷……”
霍凌昭向来自持,一杯清茶下肚,双眼的欲色已归于平静,他淡淡开口,问道:“你来这儿有多久了?”
“三年了!”映雪说完,忙又接道:“不过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
“我为你赎身可好?”
映雪闻言一愣,继而大喜,听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要将她纳入府中么?即便她身份低贱,不能入府,单凭穆武侯这般人才,做个外室,她也是愿意的,她扬起头,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喜悦,不过随即她又失落下来,映雪支吾道:“多谢侯爷,可……”
“怎么?你不愿意?”霍凌昭问道。
“不!”映雪抢道,若不是不得已,这种地方谁又会想待,“奴家原先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只是父亲犯了事,奴家才被发卖至此,奴家是乐籍,在礼部备过案的,恐怕……”
霍凌昭轻笑一声,明白了她的顾虑,淡淡道:“无妨。”
他轻叩桌案,招人唤来了烟云坊的管事鸨母。
那鸨母阅人无数,霍凌昭虽不常来烟花之地,但他什么本事,她心里明镜似的,面上笑得像朵花似的,直说侯爷看上映雪是她的福气云云,只是……
霍凌昭懒得跟她打哑谜,清了银子,只说明日着礼部送文书过来。
那鸨母连连称是,便退下了。
映雪只觉做梦一般,这事就这么成了?须臾间,她竟已脱了贱籍?
原以为,这辈子就要交代在这里,永世不得翻身了,未曾想接客第一日便遇到了穆武侯这样的人物,助她脱离苦海,这是何等的运气,她激动万分,情难自禁扑进霍凌昭怀中,娇声道:“侯爷大恩,无以为报,奴家愿终身侍奉侯爷。”
霍凌昭解下她的手臂,轻抚她的眉眼,低声道:“用不着,以后你便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
映雪更不明白了,花了大把银子为她赎身,却不要她?
“我不明白,既然如何,侯爷为何还要替我赎身呢?”她鼓足勇气对上他的双眼,只觉他神情带了几分寥落,看她的眼神难以形容,仿佛透过她在看别人一般,只听他又道:“我只是怕,糟践了这双眼睛。”
底下传来震天的笑闹声,隔着这么远,也听得一清二楚,霍凌昭微微皱起眉,他素来不喜这种场合,要不是乌牟国使臣请求通商,他正好又有别的盘算,又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