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柳绿花红(1 / 2)
照习俗,三月间桃花最艳的时节,便是女儿家结发及笄,许嫁订亲的佳期。
谢樱时被接回中京也是三月。
傍晚,残霞迫不及待地烧尽了最后一抹红。
万千灯火煌煌亮起,从一开始就盖过了满天星辉,在夜幕下汇聚成璀璨的银河。
汴水穿城不息,自北向南,蜿蜒映出两岸画笔难描的不夜盛景。
倒影中是绣幛花灯装点的红楼翠阁,明堂大门外鲜车怒马,客似云来,水波微荡之际漾开无边的流光溢彩。
只有初升的新月稍逊风情,不像女子描弯的眉毛,却似男子出鞘的吴钩。
谢樱时隔岸看得津津有味,两腮一鼓,将半口酒吐出去。
水面促然涌开浪花,琼楼车马,欢场男女,霎时间都像打碎的碗盏,一片支离破碎。
她双腿叠翘,倚在雕栏边,托着琉璃盏在眼前轻晃。
醇香四溢的葡萄酒在通透的杯壁内打着轻旋,暖晕的灯光下,成色愈发显得清亮,像极了西域胡姬琥珀色的眼珠。
谢樱时没有饮,只是默然瞧着。
杯中的酒很快沉静下来,渐渐映出明眸逴荦中隐露的惆怅。
胡乐悠扬的厅中,胡姬正赤足踏在波斯绒毯上,绕着为自己击鼓打拍的俊秀少年,灵蛇般媚然扭动腰肢,花色绚丽的长裙窣窣飞旋。
秦烺尤显青涩的脸上带着微醺的醉意,手下击出的鼓点也十分随性,却始终与那胡姬四目交缠,眉来眼去地挨身共舞。
片刻曲终,厅内暧昧旖旎的味道也到了最浓处,座间彩声如雷,轰然叫好。
秦烺像是玩得酣畅尽兴了,把铃鼓信手一扔,举杯环视,笑得格外开怀恣意,又在众人的鼓噪起哄下,灌了口酒含在嘴里,刚俯下去要往胡姬丰艳的唇上贴,忽然心神感应般的一凛,侧头果然瞥见那两道似笑非笑的目光正从对面扫过来。
他赶忙装作被酒呛了喉咙,囫囵咽下去,推开怀里的胡姬,抱拳朝左右告罪,回身走过去。
“嘿嘿,中京果然名不虚传,像这等色艺俱佳的胡姬,咱们广陵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这种质素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了,未免也太叫人小瞧你秦大郎君了吧?”
谢樱时翘脚晃着足尖,挑眉觑他的眼神别具讽味。
“怎么跟表兄说话呢?”
秦烺挨到她旁边坐下,示意陪酒的女侍添杯把盏:“既然来了,不就图个大家尽情消遣么?之前可是你说想散心解闷,我这才……”
他还没说完,话就让背后一阵放浪的笑声压了下去。
“哈哈哈,要我说,谢氏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了榻上还不是跟寻常小娘子一般模样,又不会多长出什么来……”
笑侃声隔墙传过来,含着醉意,更显得猥琐十足。
“这话不见得,多长出什么自是不能,可谢氏女历朝历代充入后宫不计其数,定然有过人之处,说不定……嘿嘿,都有家传的独门媚.术,能叫男人欲.仙.欲.死!”
露骨之极的话登时又引起一阵哄笑,随即有人接口长叹:“可惜啊,自古都是‘寒门莫望谢氏女’,若能尝尝滋味,死了也值啊!”
“那有什么不能,当初谢家不是有人嫁给一个姓秦的五品知州么?咱们若是逮着机会,说不定也能……”
秦烺早已面色铁青,一块刚拿在手里的蜜瓜被捏碎成两半,汁水迸流。
他甩手摔在地上,霍地站起身,刚要追出去,就被一把扯住。
“拉我做什么?你坐着别动,等我出去收拾那几只猪狗,呵,今晚若不扒他们一层皮,我这秦字便倒过来写!”
“既然是猪狗,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谢樱时把秦烺拉回身边坐下,递了块帕子给他擦手,又轻轻将旁边的移门推开条缝,望着廊间那个肥胖的身躯被左右众人簇拥着转过拐角。
“别急,我有法子,回头好好教教他们做猪狗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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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伴着静街鼓落下。
角楼下的长街空空荡荡,连邻近的巷陌也人影难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