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回 招赘(1 / 2)
课试那日的风波过去了几天,这段时日周显临有意回避妙云,倒不是他把周姜云的教训放在心上,而是他不想因为妙云受到牵连最后波及音音。到底都是周家人,他的一举一动无不牵动着太师府上下,然而有人故意挑衅,他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对于韩珏此人,他自有办法对付他。
“临少爷,你站在这毒日头底下都将近一个时辰了,莫不要中了暑气。”进入三伏天,一日热过一日,就像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翻了个底朝天,没法上课了。知府体恤书院师生,下发公文批准获假三日。
三日不上学,周显临幽闭在自己那间孤僻的院落里,他给自己的小书房题了块匾额叫“难居”,好让人记得他“身世之难”。没有假手于人,他亲自挂了这乌木錾了石绿色大字的匾于房梁下。
天气炎热,片刻工夫,他已单衣湿透渗出了外衫,又站在毒日头底下一声不吭,不知在琢磨什么,将近一个时辰,丫鬟仆从来来回回,大丫鬟红绡更是寻了一把碧纱伞来罩在他头顶,好为他挡去一些暑热。周显临虽然身子骨单薄,却也吃过苦,不曾畏热,他能站一个时辰,但红绡毕竟是女儿身,终于吃不消,脸色煞白,开始犯晕。
在红绡倒下之前,周显临单手托住了她,又将她扶正,道:“吃不消就别逞能,快回屋去歇着。”
“是奴婢自己不争气,临少爷,你也别久站在日头下,要是中了暑,老太太又该心疼了。”周显临进太师府的日子不长,红绡是第一个照顾他的人,侍奉周到,做事也算稳妥,就是一条筋,过于憨直。
“你先回屋,我出去走走。”周显临在日头底下站了一个时辰,头脑发昏,想出院子透透气。
“临少爷,你方才出了一身汗,先换身衣裳再出门罢。”红绡恢复了一点精气神,细心道。
周显临这才感到黏稠不适,点头道:“让绿绫来罢,你去歇着。”
红绡应了声“是”,便进屋唤了另一名叫“绿绫”的丫鬟为周显临更衣。周显临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就往屋外去了,也没叫仆从跟着。
他这一路去的没有半点方向,单凭着院落景致移步,不知不觉就往影壁后的院子去了。
在周显临步子跨进月洞门之前,院子东南的小正房屋内正热闹着,临轩窗的东面摆着一张楠木榻,上面铺着一领芙蓉蕈,朝北的一头设着玛瑙引枕,枕着一名天青色薄衫罗裙外罩直身褙子的太太,这是周渝的正妻韩氏。
韩氏是江平府人氏,都察院左都御史韩永琳的胞妹,说来也是韩珏的嫡亲姑姑。她十八岁时嫁入周家,如今三十出头,可这江南的好山好水将她滋养得犹如二八少女,半点瞧不出她有个十六岁的儿子。
坐在韩氏下首的妇人紫衫白裙,挽着漆黑油光的髻发,云鬓斜插一支白色珠簪,极为清淡素雅,这位是周渝的姨太太薛氏,平日里通称“薛姨娘”,也是妙云的生母。陪守在韩氏身侧的还有一位瓜子脸、三角吊梢眼的黄衣妇人与薛姨娘差不了几年,她是三爷周洋房里的宋夫人,广陵知府宋延龄的千金。
夫人姨太太们午睡过后就聚在一起,南边一架风扇车由丫鬟轻轻摇着送来徐徐凉风,她们各自吃着早先在冰桶里湃好的瓜果,左右一人一句谈笑着。
宋氏到底年纪轻,爱打听新鲜事,她丢下西瓜皮给身后的丫鬟,把早上听来的风声说给两位姐姐听:“姐姐们可听说了?今早王大嫂子跟老太太说要给大姑娘招赘!”
韩氏撩动鬓发的纤手顿了下,身子也坐直了,面露惊讶,转瞬又笑道:“还真是一桩稀罕事!”说着,又若有所思道:“大姑娘今年也有十六了,该到了适婚年龄……”
“姐姐就不觉得奇怪吗?”宋氏意味深长地说。
“哪里奇怪?”韩氏又靠上引枕,拨弄发丝,双眉微微一挑道。
“大姑娘好歹是太师府的嫡长孙女,又不是无兄无弟,这时候要给她招赘,真不知又是唱的哪一出。”
“不就是因为无兄无弟才要招赘。”韩氏与宋氏一人一句,隔着她俩的薛氏还不曾插上一句,冷不丁低沉开了个口,倒叫人心底钻了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