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水帘誊文(2 / 2)
只听“啪”的一声,左颊已中了一巴掌。本来这巴掌决计是打不到他的,但杨过把她当是天涯沦落人,半点没做防备,这才给她得手。他抚着火辣辣的脸,茫然地看着她。刘白螭霍地站起,怒道:“我好心好意对你,你竟把我当成□□?”杨过没想她如此大的反应,顿时惊慌失措,急道:“哎呦,是我瞎了眼,好姑娘,好姐姐,实在对不住,我给你磕头赔罪。”说罢便要跪地叩上。
刘白螭上前把他扶起,骂道:“你见我穿成这样,就当我是人人有份儿的□□是不是?”杨过不敢回话,更不敢看她,低头掰过自己一根根的手指头。刘白螭见他不答,又道:“本姑娘爱怎么穿就怎么穿,谁说穿得少就是□□了?”此话掷地有声,杨过一听,也甚觉有理,但若非不是□□,为何要穿这么少?他刚要发问,只听刘白螭又道:“你要问我既然不是□□那为何要穿这么少,是不是?”
杨过心中一凛,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觉什么事都瞒不住眼前这个女子,便即点了点头,又见她甚是得意地说道:“你不觉得我这般很好看么?”语毕,原地转了一圈,白纱随之舞起,真有如一只优雅婷婷的白天鹅。杨过看得呆了,心道:“龙儿若有她这般丰满绰约的身姿,那可真是互得其长,相得益彰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却蓦然惊觉,自己怎能拿别的女子与小龙女相比,真是天大的罪过,抬手就又要给自己一巴掌,但转念一想:“龙儿只是说比她漂亮的女子不能看,不能想,这个姑娘可没龙儿漂亮,那便不做得数了。”
刘白螭见他双眼迷离,心知终于把这个难对付的男人套到手了,嘴角得意一笑。她停了转,走到杨过面前,微微气喘,一口热气吐到他的脸上,见他登时打了一个激灵,身子好似喝过酒的摇摇欲坠,但过了片刻,还是恢复如常。杨过颇为无奈地看着她这双水灵无比的桃花媚眼,眼前这个女子一上来便单刀直入,既没有程英的矜持,也终不似陆无双那般大大咧咧,不由叹了口气,道:“姑娘,你确是好看得很,但我现在要去找我媳妇了。”
刘白螭啐道:“呸,你当我好喜欢你么,瞧你这贱样子,就是个小雏儿。”杨过眉头一皱,心想你这姑娘骂的好没来由,不由胸中气生,便道:“嗯,我是雏儿,你便是那鸨儿了。”刘白螭听他嘲讽自己,道:“他妈的蛋!敢骂你姑奶奶,找死么!”说罢,提起马鞭就要抽去。杨过身子一侧,扣她手腕,即刻把鞭子夺了过来,反手在她臀上轻轻抽了一下。刘白螭怒极,直扑上去要夺回鞭子,杨过一个转身,便即转到她身后,又是在她臀上打了一下,这下却比先前重些,只见她这下扑得猛了,直向前面倒去,眼见要摔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
杨过心中不忍,抓她腰侧,把她搂了回来,原状放好,正要出言再行调戏一番,却见她低头不语,仔细一听,竟是默默哭了起来。杨过顿时大窘,他一生出生入死,大小困难不计其数,但碰到女子在自己面前哭泣,这实是少有之事,小龙女哭了,他便甜言蜜语地哄她,但别的女子哭了,他却不知要怎么办,刚下定决心去劝她,却听她愈哭愈大声,一只手便又缩了回来,尴尬已极,真不知如何是好。
北风渐弱,天色渐明,朝霞熹微,一轮曦日终是懒洋洋地升了起来。此时此刻,一束阳光照耀在刘白螭的发簪上,杨过顺着光线看过去,只见那发簪通体发黑,此时为光线所逼,黑中却透出几分金色来,正待细看,却见得她刚好抬起头来。两人陡然对视,杨过见她满眼泪痕,哭红了脸,楚楚地看着自己,纵使他再束身自修,现下也不免心中一荡。柔声说道:“好啦,先别哭了。你要怎样?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刘白螭兀自抽泣着,道:“我……我离家出走,出来……出来闯荡江湖,我看你……看你武功高强,就想让你带着我玩玩,但你说……你说……”她说到这里,身子抽搐得厉害,停了好久,才又开始说道:“你说我是……我是□□,还拿鞭子抽我……抽我……反正我是不活啦,你这般欺侮我,我还怎么见人?”说罢,竟又放声大哭起来。
杨过此时才知她多半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纯凭嘴上功夫说说,当真撞上歹人,只怕立时便要被玷污了。他见她眉锁腰直,颈细背挺,正是个守身如玉的处女,不由哑然,道:“那我让你打回来便是了,你别哭了好不好?”话音刚落,只见她当即破涕为笑:“好啊,那你把鞭子还我。”杨过见她喜怒无常,脸上一呆,竟看不穿这女子心机。无可奈何,只得还了她鞭子。刘白螭擦了擦眼泪,双手扯了扯鞭子,“呼”的一声破空,打在杨过臀上,不待他叫出声来,又是一声“啪”的脆声响起。
刘白螭见他毫无波澜,还颇为享受,便不再打了,瞪了他一眼,道:“我打你你倒觉得舒服,这买卖做得可划不来,我实在太亏了。”杨过知她一心想跟着自己,但这前路不知道会有甚么样的凶险,自己怎么舍得让一个小姑娘跟着自己冒险,便劝道:“要是真碰到强敌,连我都保不了你的时候,你要怎么办?”刘白螭见他松口,喜道:“我才不怕呢,你武功这么高,天下能有谁能打得过你?”
杨过见她这般喜形于色的少女模样,颇舍不得让她离开。当下看到这袭白衣胜雪,已把她当成小龙女看待,实是不忍拂却她的心意,便道:“那好罢,我带你闯荡一番便是了,只是若有连我都抵挡不住的危险,那时我奋力抵抗,你自个儿逃命便是。”刘白螭嘻嘻笑道:“那是自然,我又不是傻子。”秀目一转,又道:“我骗你的啦,咱俩要死也一起。”杨过白她一眼,刘白螭吐吐舌头,道:“咱们现下去哪?”
他这时也想不到要去哪儿找起,只是觉得甄赵二人武功不弱,却为那个甚么宗主所制。自己两世为人,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听过甚么宗主,便即断定这股势力势必不在中原。杨过静心下来,想到凭自己现在的实力,绝无一人抗一宗的可能,再说距龙女失踪已过二十余日,是死是活,也不差这么些时光。打算先去剑冢提了玄铁重剑,再练上十天半月的剑。他当机立断,拉着刘白螭上了马,两人一齐赶往襄阳城。
一路之上日夜兼程地赶路,幸得有刘白螭出钱,这才不至又去使那妙手空空的神技,两人直骑死了十三匹骏马,终于在第七日赶到了襄阳郊外的剑冢。
杨过轻车熟路地绕过密林,来到后山,找到那些当年独孤求败用利器凿出的小洞口,依次用手抓去口中污泥,完了便要登爬上去。刘白螭见他不理自己,急道:“喂,你别忘了我呀!”杨过见她嘟嘴的可爱模样,笑道:“我上来拿把剑便走。”说完也不去理她,径直攀上了平台。过了片刻,只见他拿了把黑黝黝的物事便缓缓溜了下来。
刘白螭奇道:“你这是甚么?咦,怎么是根烧火棍,想要这玩意儿我给你买呀,何必费这么大周折。”杨过也不说话,捧起剑身向她一扔。刘白螭伸手去接,却哪里能接得住?“咣当”一声,便即掉到地上。刘白螭更奇,蹲到地上去正要去瞧这剑。忽然间,却被人从身后捂住嘴巴,身子瞬间飞出数丈,平平稳稳地落在峭壁之后,转头一看,却是杨过对她微声道:“别出声,有人来了。”
话音一落,猛听得“啷啷当当”的兵刃相交声响起,杨过侧头一看,只见树丛中先是“呼”地跃出三人,再又跳出四人。霎时间,七人前后站定,又是这般打将起来。杨过看得清楚,正是耶律齐、程英、陆无双、耶律燕、完颜萍五人与李莫愁洪凌波师徒交起手来,一时间这边仗着人多,五人围攻李莫愁,洪凌波与完颜萍独斗,倒也是打得难解难分。他刚要出手,却转念一想:“耶律兄容貌颇俊,又文武双全,倘若义妹嫁得了他,倒也是极好的一对儿,我且暗地里助他一手,龙儿不舍得杀同门师姐,但她作恶多端,杀人如麻,我又怎么能留她?”当下仍是这般看着,取了两枚石子,等着时机出手相助。
忽听刘白螭问道:“这个美妇这般有韵味,你也舍得杀她么?”杨过见她屡次出言调戏自己,心中不快,便假装吓唬她:“她可没你漂亮,你要再这般勾我,信不信今天晚上就把你在这儿办了。”刘白螭知他说笑,便吐了个鬼脸,顺着往下说道:“我巴不得呢,杨大爷,你活可好么?可别半柱香都没到便败啦。”杨过对她的污言秽语早已习以为常,不理睬她,凝神侧头看去,只见耶律燕已蹲在角落里喘着粗气,耶律齐手上招式使得愈来愈杂乱,程陆二人呼吸紊乱,显是气力不支,他觑见李莫愁本已得势,却斗然后退,手腕一圈,已知她要使出这三无三不手,这一下耶律齐若无防备,势必要遭此毒手。杨过立时运气于右手,中指内弯,“嗖”的一声朝李莫愁手上穴道打去。
杨过这一世虽没学过黄药师的弹指神通,但他习得九阴真经中的易筋锻骨篇,臂上力道奇大,认穴又是极准,只是速度不如罢了。李莫愁听得这下来势急促,便即收了拂尘,急退两步。杨过幼时尝过她冰魄银针之毒,心下忌惮得很,知她这一后跃必不简单,当下忙急叫一声“当心暗器”,又发一子,朝李莫愁胸前打去。
“嗖”的一声,杨过借势跃出,上前护住程陆二人,却瞥见李莫愁脸上露出极为恐惧的神情,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是这样的害怕、无助。只见她手上没半点动作,发出的石子竟也不见踪迹,心中蓦然大惊,但紧急时刻,不暇细想,陆续飞速把这几人接回,远远跑出数丈,才将他们放下,问了有无中那暗器,众人均是摇头。
杨过回头见李莫愁已然不见踪影,心知今日杀不了她,便不再去追。程英陆无双见了杨过,自是大喜过望,忙拉起他的手问道:“大哥,你没事么?那日你突然发了疯,大伙儿寻了半天也寻不到你,心中担心得很。”二人看他面色微黄,双颊略凹,俱是心疼不已,知他心里定是思念大嫂,胡乱过得这些日子,刚要拉他找个能坐的地方好好聊聊,却见得右首轻轻走来一人。陆无双“诶”了一声,惊道:“龙姐姐,你也在这吗?”
杨过心中一凛,想道:“完了,要怎么解释这个刁蛮公主,二妹只怕会以为我杨过是个无情无义之徒。”他正盘算着说辞,却见得刘白螭已然走了上来,缓缓说道:“你认错人啦,我是这位杨大侠的……朋友。”程英很快调整过来,打量了她一番,拱手道:“既是大哥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们的朋友,请问姐姐尊姓大名?”刘白螭咯咯笑道:“尊姓大名可不敢当,我也当不得你们姐姐,我叫刘白螭,螭是虫旁带个离别的离字,可不是那个白痴哦。”说罢看了一眼杨过,却见他低头不语,不知在搞什么名堂。陆无双先前见她与小龙女很是相似,不禁吃了一惊。见她活泼开朗,幽默风趣,很对自己胃口,便笑道:“刘姐姐,你真有趣。”趁此机会,杨过急向程英使个眼神,告诉她自己与这女子毫无瓜葛。两人心意颇通,程英点了点头。
这几人均与杨过甚熟,众人就地坐了下来。程陆二人问他有无头绪,杨过只是摇头,又向程英问及郭靖状况如何,程英便把那日法王一行落败出门说了,又欣喜不已地告诉杨过他被立为武林盟主,只是由郭靖暂代,等找到他了便即让位。杨过连连推辞。三人聊了半天,耶律兄妹和完颜萍也凑在一起讲些笑话,只有刘白螭一人独自坐着,谁也不看,偶尔陆无双见她无聊,也抛些话题给她,但她只是微微笑过,简单附和。过了良久,杨过交代完毕各项事宜,便站起抱拳说道:“劳烦各位替我找寻内人,大恩大德,杨过感激不尽。”众人连连作揖,又各自谦敬了一会儿,纷纷挥手告别。
此时天色渐暗,适才聊得过于投机,竟没发觉已经到了夜间,杨过转过头来,正要带着刘白螭先去剑冢上面凑合一晚,却见她倚在石壁上,抱着双膝,啜着泪,噘起嘴看着自己。杨过“哎呦”一声,上前凑近她说道:“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又哭啦。”刘白螭呜咽道:“你在那里和她们说了半天的话,一点都不理我,哪有这样的。”杨过哭笑不得,只得软言软语的安慰道:“我这不是有事么,好啦好啦,我保证下次我绝不把你撇在一边。”
刘白螭顿时转悲为喜,脸上露出笑容来,但她笑得急了,鼻涕泡竟破了出来,嘴巴张得大大的,险些吃到口中。杨过见状哈哈大笑,道:“你羞不羞,丑死了,哈哈哈。”刘白螭也不害羞,只是用手抹了鼻涕,一把甩到他身上,嗔道:“你才丑呢,死男人。”杨过生性散漫,早已习惯待在肮脏的地方,现在身上被甩了鼻涕,也不气恼,笑着拿了下来,作势要重新扔到刘白螭脸上,见她怕得要命,便随手咂在地上。
玩闹一过,杨过见刘白螭眼睛半睁半闭地一眨一眨,知她倦了,便道:“走吧白痴,我带你去睡觉。”刘白螭瞬间来了精神,笑道:“呆子,你终于开窍了。”用手去摸他腰间。杨过轻易一躲,单手把她双手抓在一起,果见她面上一羞,涨红了脸,尽力夺来。知她只是个雏儿,便把手轻松,起身站立,也不看她,自顾自地说道:“这里半夜怕有野兽,我带你去上面睡。”
杨过扯了些藤蔓,去了尖刺,绑在一起做了条结实的绳子,自己先行登上平台,再把她慢慢拉了上来。到了最后一段,左手仍紧紧抓着藤条,腾出右手抓住她伸出的手,微一用劲,一把拉了上来。但他力使得大了,竟和她撞了个满怀,两人均是一惊,急忙跳开。杨过闻这芬芳馥郁的幽香,身不由主地一吸,登时若堕花丛,心神恍惚。当即将洞中胡乱打扫一通,让她进来睡在左首,自己躺在右首,中间隔着剑冢。
杨过躺了片刻,尿意蓦地袭来,便即直起身子。刚要迈步,却忍不住看了一眼刘白螭,见她吐气均匀,已经沉沉睡去,心道:“这个白痴睡得倒是挺香。”又怕她着凉了,把自己长袍脱了,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他缓缓走到洞口,开始解决一番。正想看看今夜的星空,但仰头一看,天空却漆黑一片,并无一颗星星,不禁大失所望,茫然无事,便即倒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