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1 / 2)
“是齐儿回来了吗?”
漆黑的院中,一老妇摸索着门框从屋里出来,这妇人便是钟明齐的母亲王氏,王氏体弱,本就瘦小,被生活磋磨的比同龄人看起来更显老些,自打钟父去世,她整日以泪洗面,久而久之,眼睛也不大好。
母亲还陷在过去的凄苦日子里,这不由得让钟明齐心头像针扎一般难受。
顾不得脚下的污秽,忙上前去将她扶住,瞧了乌黑的正房一眼,有些嗔怪道:“您怎么不点灯?”
王氏摸上了钟明齐的胳膊这才安心许多,面上露了笑意,“我眼睛不好用,点了灯也没用。”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钟明齐明白,这是母亲为了省下些烛火,留给他读书用。
这样的措辞,他听过许多遍,心知肚明,即便劝了也无用,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饿了吧,娘给你煮了面,这会儿还热着。”
不提吃的还好,一提钟明齐的肚子里便打了鼓,从中午上工后便一直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饥肠辘辘的归家,当真觉着饿极了。
王氏见他回来才肯将蜡烛点上,烛火摇晃,桌上摆着一碗宽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挨着碗放的,是一碟王氏亲手腌的小咸菜。
钟明齐拿起筷子挑了两下,表面略干的宽面沾了面汤又莹润了起来。
随后,王氏听见钟明齐大口吸着面条的声音,这才满意的笑了。
“这两日,怎么不见三姑娘过来?”王氏问道。
钟明齐一口面噎在了喉咙里,嘴里干嚼着,怎么也咽不下去了,母亲这一问,便又挑起从前许多事。
从前季芊婷总是这泥泞巷子里的常客,对钟明齐母子格外照顾,时常送些衣料米面过来,也亏得她时常接济,这母子二人的日子总过得去。
尽管季芊婷在季府过得也不好,可她还是愿意时常过来探望。
王氏见钟明齐不做声,察觉出些不对来,眉头一拧刚要盘问,只听钟明齐终于将嗓子眼儿里的面咽了下去,“三姑娘这两日病了,前两天下了雨,她着凉了。”
他这般说,也不知道是在宽慰母亲,还是在宽慰自己。
王氏听了此事心里有些踏实又不安,踏实是因为她不来是因为病的缘故,不是因为钟明齐有旁的错处,不安是因为实在担心季芊婷的病。
“她现在如何了,身子可好些了?”王氏追问。
钟明齐仰头往嘴里扒拉着面,整个碗盖住他的脸面,似乎只有这样,他撒起谎来才有底气,“好些了,可是还是不适宜出门,最近可能都来不了了。”
“三姑娘体弱,这一场雨就病一场,”王氏轻叹,“可惜咱们家也没什么能送的,我存了些鸡蛋,明日你去学堂,找个机会给她带过去,东西不贵,好歹是个心意。”
“去不成了,”钟明齐将碗搁下,“学究也病了,学堂这两日休了,鸡蛋就先别送了,好歹她也不缺那两个鸡蛋。”
从这儿,从他的语气,王氏终于察觉出不对来,“是不是你惹三姑娘不高兴了?”
钟明齐身形一晃,惹得烛火又是一阵摇动。
王氏眼睛虽然不好,可心没瞎,一拍大腿柔声训斥:“齐儿,咱们可是受了季府天大的恩惠,做人要知恩图报,凡事忍让,况且三姑娘的性子我清楚,最是懂事柔和,没有那些官家小姐的脾气,你可千万不能给她委屈受!”
“这么多年,若不是她时时帮衬,咱们家哪里有今日,三姑娘待你不薄,她不图你金也不图你银,只是看中了你这个人,你莫辜负了她,”王氏一顿,又言,“说句不该说的话,此生,若是你能娶了三姑娘进门,便是你的福气了,你莫要不识好歹!”
“是……”钟明齐也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哽咽,咬着牙应了这么一句。
若是能娶到季芊婷,的确是他的福气了。
当年他初入官场,无权无势却一心要做大事,亲自请命去剿江匪。
江匪盘踞江口两岸多年,在他们身上折了多少兵马都惨败而归,他看中了这个机会,殊死一搏,那时不顾一切随着他的,是季芊婷。
最后江匪暗夜偷袭,朝他们射毒箭,还是季芊婷不顾一切的为他挡了那么一箭,他才得以全身而退。
季芊婷中箭后,命虽然勉强保住,可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毒素未完全清除,最后一点儿一点的蔓延至全身……
想到此,钟明齐嘴角抽搐,想到前世季芊婷死前歇斯底里的哭着问他:她变成如今这样,她不会有孩子都是因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