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尽天欲明（四）（2 / 2）

兰花听他越说越话多，抽手在他脑瓜子拍了一下，说道：“闭上你的嘴巴，不说话人家能当你是哑巴啊。”小昱闭了嘴，嘿嘿一笑。兰花递给他几张银票，说道：“这里虽然只有三四百两银子，可也够你做些小本生意，或者干点别的什么。别再游手好闲了。要施展你的宏伟抱负，也可以开始考虑了。我看你已经有了手令，就早点回去吧。”

魔界的银契，小昱带出去也没办法使用。

小昱边点头边藏银票，听到后面的话，抬头惊讶地问道：“你不回去了？”兰花的脸上掠过一丝柔情：“是的，我要留下来陪东方公子。”

小昱恍然，有些郁闷地说：“原来东方公子是魔界中人，怪不得本领如此之大，能轻易弄到出界令。”

兰花不回去，因为有东方夜，他自然明白。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本来不是奇怪的事。可是自己一个人孤单地回去，忽然间觉得没什么意思。认识的两人全跑到这里来了，他回去有可能面对的熟人，还是那群行乞的难友啊。

为了报答柳成荫的救命之恩，兰花将小魅带来的银契全部送给了柳成荫，把柳成荫激动合不拢嘴。他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契啊。

柳成荫搔搔头，欢喜道：“果然福柳成荫，还是这名字取得好。想不到我柳成荫也能认识长官府里的人，要是说出去，肯定羡慕死那些家伙。”

说到名字，想起掌柜讽刺他的话，于是朝掌柜呸呸吐了几口水，掌柜的头一缩，赶紧尴尬地躲到柜台下。

想着小昱即将离开，兰花陪着他和柳成荫好好地逛了一遍漠城，可是也没买几件东西。关键是，小昱心有余力不足，他没那个能耐拎几大车的物件回到人间。何况，他拎回去又放哪儿呀。

两人恋恋不舍地告别后，兰花回到了长官府。

若明日小昱离开魔界，那么兰花的最后一桩心事终于完成，从此再无牵挂，可以心无旁鹫地留下来。这时，她有点想见东方夜，虽然早上才见过一次，不过，她想过去看看，他究竟在忙什么。

府邸很大，但兰花的活动限于后院居多。东方夜说过，长官府邸里处处有机关，一触即发，大抵在前院，最好少去。好在小魅和小魑两丫环熟悉地形，所以多日来安然无事。她听说东方夜在后林的生风亭里作画，便向那边而去。

远远地，看见了东方夜正面对着自己，在石桌上醮墨挥笔。他微微低着头，一头墨发被简单地绾在头顶，一袭简单宽大的丝绸白袍，倒使他看起来有几分张扬疏狂的味道。

听见渐渐近来的脚步声，他温和的声音清清泠泠地响起：“已经办完了？”兰花嗯了一声，想走过去。他抬了头，俊脸上，星眼璀璨，含笑问道：“可愿我为你画一幅肖像？”

兰花嘻嘻一笑：“那小女子有劳东方公子了。”然后倚栏摆了个姿势。东方夜轻轻一笑，对她的随意不以为然，直接落笔迅速画了起来。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她清秀的五官。

“小昱几时回去？”他忽然冒出了一句。兰花心想，他终于问了。转头窥视他脸上的表情，答道：“大约就这一两日吧。怎么？”

东方夜稍稍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了然的笑，说道：“他的事情，我早在云都就知道了，何需现在去调查。他不过是一名自小被抛弃的孤儿，养父便是前宁王后身旁的康总管。我说的可对？”

兰花略显惊讶道：“你在云都时已经对他留心了？”

东方夜低头又继续作画，平静地道：“昔日东方夜对任何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陌生人，向来很感兴趣。总要揣度对方是善是恶，是敌是友，能为之所用呢，还是隐患早除？不然，你以为东方夜能活到今天？”

兰花当然明白那时东方夜的处境。司空府树大招风，明枪易防，暗箭难躲。乱世臣子，风雨飘摇，强敌环伺。害人之心不可有，但警惕小心是必须的。若不如此，他又如何助其父撑起若大的家族？纵然他如此精明能干，仍然掩饰在风流多情的纨绔弟子身份之下。

“你还记得宜城客栈，你对我所说的千年白蛇？”东方夜打断了她的愣神，仿佛漫不经心问道。

兰花眉头一跳，回过神来，半晌才答道：“我记的。如今我凡尘之事算是已结，不想再有过多牵扯。其实，无论你决定做什么，都不需要顾及我的想法。你想做的事，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不想知道太多，也不想问过。我既然答应了要陪你留在此地，就会一心一意等你。”

两人都没有再作声，他专心致志画了起来，细细描摩，细细填染。画中的人儿，在他的笔下渐渐生动鲜明起来。樱花树下，满地的落瓣里，少女一袭明黄色的柔纱长裙，纱带飘飘，似欲随风而去。点点樱瓣，衬出她身姿美妙。她两只眼睛清幽如水，一笑一颦之间，极其妩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