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1 / 2)
在第一代格尼尔王国还没灭国之前,新月岭也不叫新月岭,那个时候还是一片无人在意的蛮荒野地,只有几个贫穷的村落扎根在那里,蒙昧地活着。
有一个叫做琴纳的村落,村里有大概十三个家庭,还有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哑巴。
‘琴纳’在当地语言中,是厌火的意思——琴纳村不远处有一个魔焰妖精的聚落,妖精们天性喜怒无常,以捉弄人类为乐,魔焰妖精更是将琴纳村的人当成自己的‘玩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玩一场吐火的游戏,结局是妖精们心满意足地陷入长眠,而‘玩伴’们非死即伤。
对于琴纳人来说,那可真是一种残酷的游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毫无反手之力,只能任由妖精们戏弄。
不过后来随着格尼尔王国与精灵王庭交流加深,王都派来法师驱逐封印妖精,王庭也顺势对妖精们多加约束。这一段痛苦的历史就此揭过,只留下一个“琴纳”的名字。
在长久和平的生活中,小哑巴的父母是百年来唯二在狩猎中丧命的人,那时他还不到四岁,堪堪能走能跑的年纪,开口仅能发出“嗬嗬”的哑音更是雪上加霜。
好在全体琴纳人接纳了他,小哑巴靠着一家一口的施舍平安长大,虽然长久无法饱腹的伙食令他如一把骷髅般瘦弱,尖锐的骨骼勉强才能撑起苍白皮囊,至少还活了下来,比起他不幸的父母,可以算是幸运。
“喂,小哑巴。”
缀满桑果的大树上,一上一下爬了两个小孩,底下还有一个,踮着脚试图用衣服兜住桑果。最上面的孩子名叫罗恩穆尔,刚满十三岁,经常逗弄小哑巴,从来不肯好好叫他的名字,村里的孩子学他,久而久之小哑巴就很少听见自己的名字了。
罗恩穆尔喊了几声,见小哑巴自顾自地贴着墙角走,根本不理他,从大树上一跃而下,几下就堵在哑巴面前。
“真没礼貌,没听见我叫你?”
小哑巴垂着头,顿了一会儿,转身想要掉头,罗恩穆尔迅捷地换了个方向堵着。
“都不跟我问好?”
小哑巴终于抬头,阴沉沉地瞪了罗恩穆尔一眼,却把对方瞪出了满脸的笑意。健壮的臂膀勾过小哑巴的脖子,另一只手将他柔顺的黑发抓得凌乱无比,罗恩穆尔带着小哑巴往前走,目标非常明确——
“今晚你来我家吃饭,小哑巴,你可真是会挑时候。”罗恩穆尔戏谑地说,“老头子专门去集市上买了一只霜兽,扔进锅里从早上熬到下午,你虽然不会说话,想必鼻子是很好的——早就闻到了香味吧?”
小哑巴不会回应他,罗恩穆尔自言自语得也很开心:“你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被圣罗兰学院录取了,你恐怕一辈子都吃不到一口霜兽肉……你知道霜兽是什么吗?”
罗恩穆尔紧紧盯着小哑巴,眼里混杂着骄傲、期待等复杂的情绪。终于,小哑巴如他所愿地摇了摇头。
“霜兽可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野兽,它的肉——你只要吃上一口就知道,其他肉根本比不上……你可真有福气。”
在罗恩穆尔看不见的地方,小哑巴翻了个白眼,他想说其实你也没吃过霜兽,想说书上说王都里就连贫民都不屑于吃霜兽,不过碍于生理的限制,这些话只能在肚子里滚了又滚,渐渐沉寂下去。
不过,目前为止,霜兽的确是小哑巴吃过的最美味的野兽了。
躲在桑树后,小哑巴凶狠地撕咬着霜兽的大腿——那是罗恩穆尔家送给他的晚餐,饥饿了一天的肚子发出满足的响声,他像是野兽一样疯狂地进食。
成年人一顿尚且都吃不完的肉量,小哑巴两三下就解决干净,并且仅仅满足了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饥饿感。
小哑巴明白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不过对此并不在意,也许他早亡的父母身上有非人种族的血脉,但那并不能让他身体强健,至多每时每刻都用空空荡荡的胃提醒他——这种操/蛋的生活还要持续下去。
小哑巴不住在任何一个家庭里,他有自己的小窝,在琴纳村的最西边,一个用木头堆起来的破旧小屋。
夜晚时,冷风会顺着木头之间的缝隙呼呼灌进屋内,狡猾地滑入单薄的被褥中,让小哑巴在阴冷的环境中做上不止一个噩梦。
不过最近的几天他都没能入睡。
——小哑巴总觉得,琴纳村的上空,似乎多出了什么东西。
尤其是在夜晚。
冰冷的,恶意的视线渗透进琴纳村的每一个角落,但村里的其他人好像并未察觉,无知无觉地祷告神明,然后入睡。小哑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视线扫过他身体每一寸角落,那让夜风带来的寒意都不值一提。
更重要的是——
“嘶…”小哑巴身体抖了抖,急忙用手捂住左臂,就在前一秒,那上面添了一道毫不留情的划痕,血液顺着缝隙渗出,加深绵长的痛楚。
是的,在小哑巴察觉到那股视线的存在之后,每一个夜晚,他瘦弱苍白的身体上,都会添上一道戏弄般的伤痕。
由于昨夜一直没能入睡,第二天小哑巴格外疲倦,伤口已经不渗血,但在日光底下还是火辣辣地泛着疼。
小哑巴不喜欢待在外面,不过最近他找到了一份“工作”,村东的老格林最近伤了腿,他帮忙将新鲜牛奶送到每个家庭里,为此可以获得微薄的“报酬”——一两本书籍。
小哑巴喜欢看书,那能让他看到琴纳村之外的天地。
精疲力竭送完牛奶之后,小哑巴迫不及待要回到老格林……的书的身边,然而,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占据了他的视线,小哑巴控制不住地皱紧稀疏的眉头。是罗恩穆尔。
“又想跑?!”高个头的罗恩穆尔堵在他面前,遮住大部分日光,“喂,小哑巴。”
小哑巴习惯性地垂下头,罗恩穆尔找到他,估计又是打算发泄牢骚或者开些玩笑,他早已习惯。
“拿着。”下一秒,手里却被塞进一个小瓶子,罗恩穆尔用一种教训的语气,“干什么都不小心,你手上那道口子是不想管了么?知不知道隔壁村前不久才有人因为伤口感染去世了,真是不要命了你……”
小哑巴摩挲着凹凸不平的药瓶,心中涌起一股古怪的感觉,他对此有种无从适应的无措,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罗恩穆尔半天,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的声响。——“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