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一百一十(1 / 2)
皇后走出皇帝的寝殿,向面色煞白的太监刘青琐道:“陛下服了药又昏睡过去了,劳驾刘公公好好伺候陛下。”
刘太监用袖子掖掖额上的虚汗:“老奴遵命。”
他们都心知肚明,皇帝这一睡就不会再醒来,夜里医官来请脉,便会发现他腑脏开始衰竭,药石罔效。他会在床上一直昏睡,直到?油尽灯枯。
皇后会焦急万分地请股肱之臣入宫商议,但太子已废,新?储未及册立,皇帝不曾留下诏书,齐王如今居嫡又居长,且战功赫赫,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最适合的新?君人选。
仅存的问题是齐王不愿继位,他还有两个?离成人并不太远的庶弟。
皇后知道三?子早晚要来求她?,亟待解决的是后者。
她?走下台阶,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跑来,是她?亲信的大太监王远道。
王太监办事一向让人放心,皇后眉头微微一松:“如何?”
王远道躬身一礼,迅速眨动几下眼皮,低声道:“回禀娘娘,六皇子和七皇子在崇文馆中?染上时疫,一病不起,恐怕回天乏术……”
皇后点点头,淡淡道:“时疫可大可小,皇子们近来还是不要出十王宅的好。”
王远道忙道:“老奴已命人将十王宅看守起来,若无娘娘手谕,一概不得出入。”
“很?好。”皇后赞许地瞥了他一眼。
按照宫中?的规矩,只有嫡皇子和四妃之子才?有资格建王府,其余皇子长到?十来岁便从后宫迁到?蓬莱宫附近的十王宅中?居住,府邸中?的内侍宫人皆由宫中?派遣,本是防备之意,如今倒是替她?省了不少事。
除了六七两位皇子之外,其余皇子年纪尚幼,威胁不到?她?什么。
至于桓煊……
想到?那桀骜不驯的三?子,皇后眼中?闪过一抹阴鸷之色,只要有萧泠这软肋在,她?就不怕他不服软。
本来她?还没有必定成事的把握,但那天在温室殿外遇见萧泠,她?便知道老天都在帮她?。
她?一眼就能看出她?已中?毒,这种毒物初时的症状和脉象都类似风寒,但中?毒者的双目会微微充血,脖颈有细疹——很?多人都不会留意,只当?是困倦致使双目发赤、疹子是由风寒体?弱引起,尤其是细疹,数日后便会消退,甚至连尚药局的医案中?也没记下这两个?特征。
在世?的人中?大约只有她?知道这个?秘密,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那种毒药引发的症状,因?为只有她?会敏锐地注意到?烨儿身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他病重时也是她?日日夜夜守在他的病榻前?,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衰弱枯萎,看着生机一点一滴从他身体?里流逝。
皇后揉了揉额角,回身望了一眼皇帝的寝殿,红日即将西沉,如血的残阳把琉璃瓦镀成一片辉煌耀目的金红。
皇后拨动手中?雪白的砗磲佛珠,自言自语道:“晚课的时辰快到?了。”
说着向西配殿走去,因?她?近来一直在温室殿中?侍疾,皇帝命人从宝光寺请了尊金佛来,将西配殿布置成佛堂,免得她?为了做早晚课来回奔波。
皇后走进佛堂,屏退宫人和内侍,阖上门扇。
檀烟缭绕的大殿中?只剩下她?一人,皇后终于双膝一软,跪伏在佛像前?,轻声啜泣起来。
……
桓煊到?温室殿时,正?是皇后做晚课的时辰。
皇后虔心礼佛,早晚课时任谁也不能打搅。
桓煊却似全然忘了这规矩,径直向西配殿走去。
王远道忙迎上前?来:“启禀殿下,娘娘正?在做晚课,还请殿下先去朵殿用杯茶,娘娘做好晚课便请殿下去说话。”
桓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王远道只能硬着头皮拦住他:“殿下,娘娘晚课时不喜有人打扰……”
桓煊顿住脚步。
王远道暗暗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桓煊掀了掀眼皮,二?话不说从腰间拔出佩刀。
王太监只听“锵”一声响,瞥见寒光一闪,不等他回过神来,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桓煊冷冷道:“不知皇后娘娘喜不喜欢佛堂前?洒上狗血。”
冰冷的刀锋抵着脖颈,齐王的眼神比刀锋更冷,王太监从未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铁青着脸,颤声道:“老奴该死,殿下恕罪……”
桓煊冷哼了一声,还刀入鞘。
王远道踉跄着后退两步,双股打颤,一个?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桓煊不去理会那为虎作伥的老太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佛堂前?,“砰”一声推开门扇。
殿中?檀香氤氲,莲花灯散发出幽幽的光芒,佛像端坐莲花台上,微微低首,似在用悲悯的眼神俯瞰芸芸众生。
皇后正?端端正?正?地跪在佛像前?,她?已拭净了泪痕,紧阖着双目,神色庄严,只有微微红肿的眼皮能看出哭过的痕迹。
听见动静,她?并未回头,手里拨动着念珠,口中?念着经文。
桓煊走上前?去,淡淡道:“皇后娘娘成日念经,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么?”皇后双手一顿,睁开双眼:“我说过你会来找我的,没想到?来得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