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1 / 2)
猪羊肉唐荼荼没碰,只?端起那?两盘鱼,用公筷整整齐齐从中间分隔开,涮进?火锅里了。
剩下两个半盘,又规规矩矩还到了他手旁。
——噢,爱吃鱼。
晏少昰转过这个念头,唇边挟了笑,看着她夹出鱼片,也不碟蘸小料,一片一片夹着吃了。
鱼肉都是厨子剔过刺的,没了那?一根一根的麻烦,只?剩满口的滑嫩鲜甜,比羊肉片要好吃得多。
民?间几乎没有?冰窖,猪羊肉保存时间短,这样的肉畜多是京郊的乡户人家,趁着黎明时分宰杀了,赶在清早送进?城来的。肉都新鲜,但没冻过,切出来不打卷,吃起来羊膻味也重?。
唐荼荼以前是很爱吃火锅的。末世早期,大家全忙着活命,食物花样不是很多,只?有?火锅流传多年,经久不衰。食材都易得,吃的时候气?氛很热闹。
回?忆在她脑子里打了个旋儿。只?是满眼的古香古色,还有?这怪模怪样的铜锅,又把那?些回?忆全推远了。
有?那?碗竹荪汤垫肚,又看着她吃了这半晌,晏少昰有?了点食欲,这才开始动筷。
他吃得慢,也懒得讲究往日规矩了,破了用膳时食不言的习惯。吃完一波,就跟她说两句话。
“可知你哥哥为何?得了第十九名?”
唐荼荼筷尖一顿:“知道的。”
晏少昰道:“说说看。”
叶先?生那?天分析过的话,唐荼荼都理?解透了记在心里。这会儿她拿出来说,没有?叶先?生讲得那?么透辟三分,意思?却是到了的。
“说得不错,但少了一层。”晏少昰徐徐道:“你哥哥是寒门?,我父圈了你哥哥,还有?一层要敲打世家的意思?——今年乡试弃考者四百余人,半数出自京城的世家。”
唐荼荼愣住:“弃考?”
乡试、会试按例都是三年一次,只?有?哪年朝廷大典、普天同?庆的时候,才会加一次恩科,“恩”为皇恩浩荡的恩,这样的恩科许多年才见一次,不限解额,增加录数,多难得的机会,弃考做什么?
唐荼荼仔仔细细听二?殿下说。
“历来出了这样多人舞弊的大案,京城的世家们总是要避一避风头的,不然以后上了官场,这里那?里结了仇,旧事都要被人拿出来指摘,尤其是升迁经历——前几年辞官的萧太师,其长子十八中举,十九中状元,此后十多年,一路累迁至内阁学士,却屡屡受人攻讦,只?因为他中举的那?年,与‘癸卯舞弊案’是同?一年——就因为这么个巧合,便有?了舞弊之嫌,被萧家的政敌诟病了十年之久,在天下学子中恶评甚多。”
直到萧太师前几年辞官卖宅,举家回?了余杭老家,这种无中生有?的污蔑才消停。
晏少昰道:“学台一出事,京城的世家谨慎,好些人家都要避这个风头,舞弊的事儿沾上一点,轻则摘去功名,重?则连累亲族。所以这回?乡试中,京城的青年才俊少了许多。”
唐荼荼听得认真,这事儿她不知道,红榜上只?能看到谁中举了,看不到谁没中。叶三峰再聪明,也是站在低处揣测高处的聪明——有?些门?道,叶先?生自己睁着眼睛能看到,用脑子想能猜到。
可叶先?生仰视也看不到的那?些高处,就要忽略过去了。
唐荼荼恍然:“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
晏少昰盯着她看了会儿,这丫头看似全神贯注地听着他说话,其实眼睛总往热锅子上瞥。
她大抵是分心数着数儿,什么菜烫多久都在心里装着,捞出的菜和鱼片都软硬正好,没煮老,也没煮蔫化?成一滩泥。眼疾手也快,筷子往汤里一夹,想捞什么是什么。
还说不贪嘴。
晏少昰笑了声,道:“回?去督促你哥哥好好念书。过完万寿节,早早去国子监打点,越早越好,投名递帖也罢,雕琢两篇好文章,请先?生评点也罢,一定?要去。”
“国子监有?名气?的先?生,手底下皆有?‘入门?弟子’和‘学道弟子’之分,后者,先?生只?管授课——可教入门?弟子却大有?不同?了,先?生会用心得多,亦师亦父,教学相长。”
“每位先?生的入门?弟子至多两三个,名额会早早定?下来,不定?下来,就有?权贵子弟去抢空子,到那?时就来不及了。”
唐荼荼连连点头。
爹没上过国子监,唐家本?家那?边更没有?,全家人对“国子监”的了解,都全靠母亲跟官家夫人们闲唠时打听一二?。但内宅妇人对国子监的了解也有?限,母亲听来的都是只?言片语,远远没有?二?殿下说得这么详实。
晏少昰又道:“你哥哥那?‘神童’之名来得不正,叫你哥哥不可骄傲自满,知道么?”
“知道的。”唐荼荼点了好几遍头。
虽然二?殿下木着一张脸,可分明说的是对哥哥学业很有?用的话。唐荼荼记得清楚,二?殿下跟哥哥只?有?两面之缘,话都没说过,这番提点全是看在她那?海图测绘法的面子上。
唐荼荼心里感激,坐不住了,起身拿公筷给他夹了一小碗肉片,“我给您布膳,您快吃。”
晏少昰哂笑,她这哪里是布膳,顶多算夹菜。
虽然他表情神色一向是沁凉凉的,但今天,明显没有?往常舒坦。
“您是偏头疼么?”唐荼荼没忍住。
进?门?以后,他的两撇眉一直都是皱着的。左手一直支着额角缓缓揉着,乍看像是在思?考什么要事。可揉了这好半天了,不见他放下手。
门?边守着的影卫神色一变,推门?就要斥责——试探殿下疾病,居心叵测。
晏少昰没当回?事:“小毛病。”
他自小思?虑重?,皇家的孩子学得太多,光太傅就有?七八位,启蒙的、教六艺的、教兵法国策的……不一而足。
打小,父皇不喜他,母后为这事儿担忧不已,总是提点他要跟着太傅好好学,要多用功。他也当真努力,桩桩件件都想做到最好,想得父皇一个青眼,读书也罢、骑射也罢,都似拼了命。
也不记得哪年哪日四更天起来练武时,吹了股头风,之后就开始头疼了,一阵一阵的。年纪轻轻就落下了头疾,扰人得很,休息一阵子养下去,又缠绵不绝地犯起来。
“你这不行,头疼伤神,伤神久了人就变迟钝了。”
唐荼荼挺当回?事,放下筷子用自己俩手给他比划:“殿下按按虎口,偏头疼哪边疼就按另一侧手的虎口,挺管用的。”
晏少昰对穴位比她懂,知道她说的是合谷穴,抬手在虎口处意思?意思?按了两下,又举筷继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