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妙计(1 / 2)
周瑞家的带着从王家处得来的消息,急急过来见王夫人:“太太,舅老爷说,大选日子不知为何竟提前了。让咱们把大姑娘的文书牒纸赶紧交上去宫里。晚了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王夫人一惊:“可有说明缘由?是天家的旨意还是旁的?”
周瑞家的摇摇头:“舅老爷未曾说,只说是内府的人来通的消息。让咱们快些。”
“既是内府之人,只怕确是有了变故。”王夫人垂眸,这又是出了何事。
周瑞家的低头小心问道:“只是大姑娘的文书上,尚未盖印。老太太那里,也并无消息传出。”
王夫人冷笑:“不过就是个酒色之徒尔,居然也能把着爵位不放。”
“太太所言极是。”周瑞家的头垂的更低。
“走,去见老太太。”
贾母穿着暗红色对襟镶金长衫,歪在大红色冰裂纹锦缎大迎枕上,听见王夫人的话,慵懒的说道:“你急甚。总不会害了元春。”
“老太太,我哥哥那里可是说了……”
“内府那边我自有法子打通,不过就是多费些银钱罢了。你也别毛毛躁躁的,叫人瞧见了不好。”贾母看着底下坐着的王夫人,笑着宽慰道,“老大是个甚性子,我心里清楚。我既然应承了,必不会叫元春受委屈。”
王夫人看了眼贾母,捏着手里的帕子起身答应:“媳妇会看好自己的。”
“你来的倒是也巧,我正有事要说呢。老二的那个通房赵氏,生的虽是个庶女,到底也是我荣国府的血脉,上了族谱的。找个好日子,抬了她为姨娘罢。”贾母看着王夫人的眼睛,淡淡的吩咐道。
王夫人向上看一眼,眼眸一沉,微笑道:“我本想着不过就是个丫头罢了,将来出去也不过那一副妆匣。既然老太太特特吩咐了,媳妇回去便抬她为姨娘。劳老太太费心了,媳妇疏忽了。”
贾母听了,叹了一回气:“总归是你屋子里的事儿,你心里难受我知道,可当家主母、正室大妇,便要有你的气度。那些个不过就是玩意儿,她捏在你手里,还能翻出天去不成?好了便罢,歹了,怎么着都成。”
王夫人眼帘微垂,再度起身:“媳妇受教。”
“你如今怎的这般安静,从前俏皮的那样,今日倒是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贾母眼睛一眯,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
王夫人笑道:“好歹也是生了三个孩子的人了,若是再不稳重些,岂不是要让人家笑话了。”
贾母闻言,倒是点头:“你如今是掌家之人,自得有些威信才是。这般,便很好。”
“老太太的教诲媳妇会谨记在心的。”王夫人道。
看着难得安静的人,贾母忍不住吐了话出来:“天家昨日不知为何先是召了殿前大学士进宫,而后又召见了钦天监来说话。没过的多久,内府那边便得了风声,要将日子往前提。你也不必忧虑,事出有因,必不会亏待了元春去。”
王夫人听见了这话,心里才略略放松了些:“有老太太这句话,媳妇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天家如此反常,可是有何不妥?”
“前些日子湖南那边出了些乱子,报上来时已然不好。天家震怒,狠狠发落了。如今,怕是在寻对策吧。”贾母如何能得知天昊帝到底是为着甚改变了主意,只能推搪。
王夫人不语,贾母也不愿再多透露。过得一会子她去了,贾母才开口对鸳鸯道:“她到底是真改了,还是做个样儿来与我瞧的?”
“太太大抵,是真的改过了罢。”鸳鸯也瞧不出来,她只是凭她自己所见,“自二爷过来,太太性子便一日日沉稳了。”
贾母眼眸一沉:“若不是因她生了宝玉,我也不愿与她说这许多。老二本就比老大落后不少,若是这回再守不住,还剩些甚?”
“老爷心里明白着呢,不会让老太太难做的。”
“难不难做的,我都到这地步了,也不差这几回。”贾母眼睛一沉,沉声道,“去,将老大找来我有话说。”
鸳鸯犹豫了一会子,道:“大老爷出了门不知去了何处?也不曾留下话来。我也不知大老爷在哪儿。”
贾母听见了,不发一语。过的许久,缓缓道:“不管他人在与否,这印章我都要拿到。你去办吧。”
“诺。”鸳鸯答应,转身去东跨院的外书房找印章去了。
桑榆得了消息,连忙回来告诉贾玖:“姑娘,鸳鸯去老爷书房找印章去了。”
贾玖正喝汤呢,乍一听闻,差点失手跌了盅子:“你再说一遍!谁?!去父亲书房。找甚!”
“老太太想送大姑娘入大选,可二老爷官阶不高,进不去。若是盖上老爷的印章,便能顶着荣国府嫡长女的身份进宫参选。”东隅解释道。
贾玖反应了一回,冷笑道:“怎么,想夺了我的位置。这么快便撑不住了。”
“姑娘!此事不小!若是叫她们得逞了,往后姑娘哪还有立足之地啊!”东隅急道。
贾玖思忖片刻,起身往外去。
“姑娘您往何处去啊?”桑榆取了粉色披风连忙跟着出来。
“去会会她。”舒缓的声音让桑榆为她系带子的手一愣。她家姑娘何时,竟然也有这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了。
“哟,这不是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姑娘么。今日怎的,带着这么些人来我父亲的外书房,所为何事啊?”贾玖微笑着看着鸳鸯,问道。
鸳鸯见来者是她,一点不怕,反而笑着上前答话:“老太太说有份重要文书放在大老爷处了,使了人去问。大老爷说在书房呢。老太太便让我来寻寻。不曾想倒是遇见二姑娘了。不知,二姑娘来大老爷的书房所为何事啊?”
贾玖自然听出了她话语里的轻视之意,只是此时不宜撕破脸皮:“那可真是巧了,我亦是来取东西的。哥哥的书在父亲的书房里,托我来拿。此事父亲一样知晓的。”
鸳鸯点头:“那不知二姑娘能否等我……”
“鸳鸯姐姐的这份文书唤做什么名儿啊?父亲的书房我时常来的,熟悉的很。你这样漫无目的的找,怕是要找上半日也不见得有头绪。不妨说出来,我帮着老太太找找。”贾玖在鸳鸯将话说出来之前,率先入内,解了斗篷的带子递给身后跟着的东隅,带着桑榆往里面去,看着鸳鸯笑道。
鸳鸯见她娴熟的寻到了书架子,从上头取了几本书本子出来。“不必了,这公文事关重大,老太太说,不能假手于人。”
“父亲书房里确实有不少重要公文,居然老太太不放心,那鸳鸯姐姐自己一人来寻吧。不然,若是丢失了甚,我也说不清楚。”贾玖捧着书卷,说道。
鸳鸯一噎:“二姑娘这话说的,难道我们是那等没眼色之人?怎会丢失呢?”
贾玖将手里的书卷交给了桑榆,转身接着找书:“今日听得几个下人闲话,内府选秀的日子提前了。老太太是为着大姐姐的文书着急吧。”
闻言鸳鸯陡然正视面前这个平日里胆小的二姑娘。贾玖可没管鸳鸯如何想她,接着笑道:“父亲昨夜便不曾回来,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眼看着日子近了,确是要着急的。好了,哥哥要的书我皆寻着了,鸳鸯姐姐若要再找,那请自便罢。只别将屋子里头的东西翻乱了或是带走了就是。”
看着远去的贾玖,鸳鸯眯着眼睛心思起伏不定。这个二姑娘倒是没从前瞧着那般懦弱。罢了,还是办正紧差事要紧。
“还不快找!”
“诺。”
东隅复又将披风系好:“姑娘,您驳了鸳鸯的话,老太太那里?”
“我便是再不得老太太看重,也是荣国府的血脉,也是她的嫡孙女,这变不了。鸳鸯是家生子,心里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况我也不曾多说些甚,她便是告诉了老太太,我也不惧她。”贾玖微微一笑,“使人看好了东跨院的门户,往后若是不得吩咐再敢随意胡乱开门,直接拿了身契打发出去不必来回与我知道。”
桑榆看了眼明明是笑着却偏偏说着如此狠厉的话的姑娘,低声应是。
“姑娘,鸳鸯能找着老太太要的东西吗?”
“她便是能找着,我也要她找不着。”贾玖抱紧了手里的书卷,慢慢走着。
贾母看着宝玉满屋子乱跑,元春端庄的坐在一边剪裁。见鸳鸯回来,笑问了一句:“东西找着了?”
鸳鸯不敢抬头看贾母,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良久未见回应,贾母皱眉抬眸看去。之间鸳鸯垂首,心里冷哼一声,知道这是没找着了。“派人盯紧了门口,老大一回来便让他来见我。”
“诺。”
“老祖宗老祖宗!你看!”宝玉抱着个汝窑醉乡海梅瓶颠颠的跑来,“老祖宗你看。这瓶子上的梅花,多俊啊。”
贾母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粉嫩白皙的宝贝孙子,再看到他胸前那大金项圈上挂着的通灵宝玉。眼角的纹都堆积在了一处,鸳鸯连忙将宝玉手里的瓶子拿来:“二爷,这东西沉手。仔细劳动了手。”
宝玉却将怀里的梅瓶抱的更紧了些:“我不!老祖宗都还未瞧过呢,不能给你。”
“哈哈,我们宝玉果真是好孩子!知道事事为老祖宗着想。”贾母笑的高兴,亲自拿了那海梅瓶在手里细细端详了一回,笑道,“这东西还是当初太后在世时赏赐下来的,如今我也都快忘了这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只记得那时敏儿还在阁中,大雪的天气,穿着见大红斗篷立在梅下,端的是好模样。可惜,她如今在扬州,轻易见不得。”
宝玉听见了,手脚并用的爬到贾母身上,歪在她怀里,痴痴的笑道:“老祖宗都夸姑母好看,可见姑母是怎样的天人之姿。可惜宝玉也没见过。老祖宗,咱们能不能将姑母接了来小住几日啊?每回母亲回外祖家外祖母都要拉着母亲说好一会子的话。想来是做母亲的十分惦念女儿。可扬州那边离咱们京都十万八千里!老祖宗见不到姑母,姑母也见不到老祖宗定然也是十分伤心难过的。不妨进京来,可好?”
贾母倒是真想,只如今元春一事尚未落定,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觉着大选提前一事不同寻常却老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着甚,也只好暂时放下不想。将手里的瓶子递给了鸳鸯,吩咐道:“去后头园子里挑几支开的好的菊花来插上放在我屋子里,添点儿阳□□。”
“诺。”鸳鸯躬身接过,转身出去了。
元春看着这个歪在贾母怀里连连撒娇卖乖的弟弟,笑道:“这孩子,再难安静。”
“活泼些不好?我瞧着这样便极好。过段日子你哥哥便要说亲了,你也要入宫去了,我身边可不就只剩这个了。他活泼些,我这屋子里也能多些笑声。听着心里敞亮,不会觉着孤寂了。”贾母抱着宝玉,一时摸摸他的脸,一时拍拍他的背,脸上的褶子堆在了一起。
元春听见了,一想觉着也有道理:“老祖宗所言极是。荣禧堂到底还是沉闷了些。若是多几个孩子在老祖宗面前承欢,只怕还好些。”
说完还兀自叹了口气,接着低头裁剪去了。听见这话的贾母心里却是闪过一个主意是啊,若是多几个孩子……
贾赦是在黄昏时分,醉醺醺叫人家抬回来的。贾母一听说是不省人事,倒头便睡便知道今日是再难说话了。无法,只得吩咐下去:“将醒酒汤熬的浓浓的,灌一碗下去。”“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