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奉茶(2 / 2)
“有些人啊,就是再自命清高又如何,”宋美人宋琪弄第一个站出来,明晃晃地嘲讽道,“陛下不喜欢,她可自个儿且慢慢清高去吧,看陛下理不理会她,呵。”
“是呀,”沈韶沅也不是个能忍让的性子,只微微冷笑着慢吞吞道,“宋美人如此豪气,想必对承宠早已势在必得,就容我等这不入陛下的眼拭目以待,细细观摩、学习一二吧。”
宋琪弄想起自己无意探听到的某些事,一时心慌,脸胀了个通红。
——说到底,她只是早在闺中时便处处被沈韶沅压一头,心里本已不得劲许久了,入了宫品阶又被压,暗恨之下,一见沈韶沅倒霉,忍不住要先痛快痛快嘴而已。
太后黑着脸出来了,众女连忙停下嘴上官司,规规矩矩下跪行礼。
太后极不顺意,好不容易才压着皇帝召幸后宫,但皇帝昨晚竟又半道跑了,还是坚/挺住没碰沈韶沅。
这让沈韶沅几乎成了满宫的笑柄,也让太后自觉一番苦心被狠狠地打落在地,脸上火辣辣地疼。
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怒到极致,反而半点脾气也不想发了。
“叫人去大都殿前候着,”太后面无表情地吩咐道,“陛下一下朝,就请了陛下到哀家这儿来。”
“告诉陛下,他一时不来,哀家就在这慈宁宫外站着恭候他一时,他一日不来,哀家就在这里站着一日不动,不吃不喝,不坐不歇!”
及至最后八字,已是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宫人忙躬身领命而去。
这话说得够狠,皇帝听后怎么也不可能再不来了。
太后自己心里也有数,缓和了口气,招手示意沈韶沅与卫斐二人上前。
“昨日陛下可曾亲见过你?”第一句是先慈眉善目着问的沈韶沅。
“启禀太后娘娘,见过,”沈韶沅恭谨福身,事无巨细地回道,“昨日陛下宣召嫔妾后,嫔妾随内务府的公公们至华盖殿恭迎圣驾,陛下戌时正过来,与嫔妾闲谈二三句,又有明德殿的公公来禀,陛下便先出去了。”
“到戌时末,陛下又命宫人过来传召,道前朝诸事缠身,就不留嫔妾空等了。”
于是乎,初次侍寝的沈贵人便又被原封不动地退回了永和宫。
卫斐在边上听着,不禁感同身受般品出了一股深深的糟心。
“哀家知道了,”太后也叹了口气,唏嘘着拍了拍沈韶沅的手,柔声宽慰道,“你是个好的,是皇帝有眼无珠,苛待了你。好孩子,你受委屈了,放心,哀家心里记着呢。”
沈韶沅自然是忙福身行礼,连道不敢。
太后又与沈韶沅客套了几句,然后转过头来,和颜悦色地吩咐卫斐道:“你先去茶房看看,给陛下备的茶水可安置好了。”
“待得陛下过来,你便亲手奉上一盏。”
——这便是明晃晃地拉纤,上赶着给卫斐制造往皇帝眼前凑的好机会了。
沈韶沅不由垂眸,神色复杂地瞥了卫斐一眼。
卫斐默默感慨太后用心良苦,恭谨应是,领命而去。
安心在茶房静坐多时,待听外面人声响动,又是通禀又是请安,卫斐便知道,她等的人总算是来了。
慈宁宫女官怀薇姑姑亲自过来引卫斐进殿,一路行来,卫斐礼仪规矩分毫不错,确完全称得上是“持躬淑慎,克娴于礼”。
怀薇姑姑瞧得满意极了,但转念一想,又怕卫斐真“规矩”太过。入殿前,特意低低点了卫斐一句:“陛下是个宽和的,从不曾在意旁人是否窥伺天威这等小节。”
卫斐闻弦歌而知雅意,低头娇俏一笑,红着脸羞涩道:“谢姑姑指点。”
怀薇姑姑便点了点头,放心地领着卫斐进去了。
二人进来时,殿内气氛正僵,太后阴着脸坐在上首,众女皆已被赐入座。
皇帝却好像在躲避什么瘟疫般,坐得离自己的后宫能多远有多远,母子俩勉强顾着面子好言好语问候了彼此两句,太后就感觉自己心头的火一阵一阵,直往脑门冲,如何都要忍不住了。
付嫔在下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这对全天下最尊贵的母子当着众人的面撕破脸去。
故一见卫斐进来,付嫔也顾不得失礼,忙做作地掩唇嬉笑道:“呀,陛下的‘茶’来了。”
卫斐的步子微不可见地顿了那么一下。
在我们那儿,茶可有贰意……
虽然自己马上要做的事情也不差什么了。
卫斐莲步轻移,袅袅而至,在一人独坐的皇帝面前盈盈拜下,按照计算好的角度微微抬起脸来,确保能在皇帝面前露出足以使得他一瞥之下惊为天下的昳丽容颜,音调婉转道:“陛下,您的……”
皇帝微微低头,与卫斐四目相对。
下一刻,二人同时在彼此眼底看到了对方的失态。
皇帝失态,是因为卫斐手一颤,把整盏滚烫的茶连茶带水泼到了自己身上。
卫斐失态,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眼前人竟然会是……长了这样一张脸。
——“呃,你不冷么?”
——“你成绩那么好,肯定是想考哪里就考哪里吧。”
——“好巧,又见面了。再介绍一遍,以后我可就是你上司了啊,卫小姐。”
可是他已经死了。
卫斐手一颤,本就倾倒大半的茶盏彻底从手上滚落,摔在地上,碎散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