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寻魂（2 / 2）

似乎所有与楚晚宁有关的记忆里，都是这样的不堪，这样的破碎。可是楚晚宁授人诗书时的样子，于他而言却恍如隔世。

可分明他是他的师尊，该给他留下最深刻记忆的，不正应该是这些吗？

遥想当年，楚晚宁也曾这样，给他们三个小徒弟讲过多少次课。

于是很自然的，踏仙君也想起了他们师徒二人通天塔下的初见，想起了花间的一壶酒，想起了云间的一轮月，想起了死生之巅的烟花，想起了楚晚宁与他同撑一把伞，想起了他许诺买给师尊的梨花白……

而见到墨燃的楚晚宁，只是在一瞬的怔愣后便恢复了平静，他当然知道墨燃总有一天也会死去，只是他没想到竟然只是过了短短十年，也没想到，墨燃死后，他们师徒二人竟还能再见。

楚晚宁放下书卷，朝他走来，温声道：“走吧。”

踏仙君这时恍若成了失去意识的木偶，一举一动都按着楚晚宁说的做。

他跟着楚晚宁离开学堂，楚晚宁带他走到了僻静的街道间，等到什么鬼影都瞧不见了，方才问他道：“你……是怎么死的？”

踏仙君犹豫道：“我……服毒自尽，就在……在你走后两年。”

但似乎又是觉得有些不对，再次见到楚晚宁也勾起了他意识溃散前的记忆，因而踏仙君便又改口道：“不对，我不是被你杀的吗？你还好意思问我呢！”

楚晚宁：“……”

“楚晚宁，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你心里只有狗宗师，捅本座那一剑的时候，可真是半分犹豫也没！”

楚晚宁：“……”

踏仙君委屈的有些想哭，莫名的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继续着对楚晚宁偏心行径的控诉：“楚晚宁！你别以为到了鬼界本座就不跟你计较这些了！你不是浪得很吗？看本座不艹|死你！”

楚晚宁身死前已经知晓墨燃心里被种下八苦长恨花，所以此刻面对墨燃的疯言疯语，他也并不计较，只道：“墨燃，你方才既说你是在我死后两年就已服毒自尽，为何到如今才……”

“我不知道……”踏仙君不等他问完就有些痛苦地挠了挠头，“我服毒后，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是我的意识却还在，还有人要我听他的话，他一吹笛子我就会很头疼！我死后，其实和活着也没什么区别的，我只是、只是吃不了东西，我记得你给狗宗师做了抄手，可是本座吃不到，你也不来哄哄本座！”

因着头疼，踏仙君说话很是语无伦次，但楚晚宁大抵已经得知，他死后是被人操控了。

而那操控他的人，自是不必多想也能知道就是师明净了。

“对不起，墨燃。”楚晚宁轻轻握住墨燃的手，“都是师父的错，是师父没能保护好你。”

“你、你说什么？”踏仙君被楚晚宁突如其来地温柔惊到了，愣了片刻后，方才欣喜非常地一头扎进楚晚宁怀里道：“嗯，还是楚妃最疼本座，不像楚晚宁那个负心汉！就知道跟那狗宗师狼狈为奸！”

墨燃比他高，硬要靠在他怀里便只能半弯着腰，想来也是不舒服的，但楚晚宁却舍不得推开他，而是轻轻地摸着墨燃的头道：“墨燃，你跟师尊讲一讲，这十年来发生了什么，好吗？”

当初他以九歌之力撕开时空生死门回到前世，就是为了改变墨燃代替自己被种下八苦长恨花的遭遇，因此他也必须知道，另一个尘世被种下八苦长恨花的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现在的人间又是什么模样……

纵然是要下地狱，他也须得一一知晓后世因果，方才能安心瞑目。

踏仙君听他这么问，更是委屈，直接就坐在路边的小台阶上，像方才一样，控诉着另一个“楚晚宁”对“狗宗师”的偏爱，以及自己是如何被冷落对待，还要被迫跟狗宗师分享“楚晚宁”。

楚晚宁也坐下来，让墨燃把头靠在他膝上，轻轻地帮墨燃揉着脑袋，不论墨燃说什么，他都好好听着。

踏仙君讲了很多，倒是难为楚晚宁能一一梳理清桩桩件件的前因后果，他终于讲得有些累了时，楚晚宁也已经悉数得知他身陨后的十年人间。

“墨燃，累了就睡一会儿吧。”楚晚宁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帮墨燃梳理着发丝，让踏仙君觉得很舒服。

踏仙君抱着楚晚宁的腰，突然就问他道：“楚晚宁，本座问你，要是最后在龙血山上的人是你，你也会选狗宗师吗？”

楚晚宁知道，他说的是刚才他转述给自己的那件事，现世的他在面对华碧楠的威胁时，选择了果断杀死华碧楠，而这也导致了踏仙君魂归地府。

其实，楚晚宁的答案当然也是会的，但是他实在太心疼墨燃所经历的这一切，特别是此刻，身边这个为了他被种下八苦长恨花，受尽了折磨的墨燃。

见楚晚宁犹豫着不开口，踏仙君就像是失落的小狗一样，那对并不存在的毛茸茸的耳朵都仿佛垂下去了。

“那、那本座再问你，”踏仙君不肯放弃，又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更喜欢本座，还是狗宗师？”

“你。”面对这个问题，楚晚宁未有丝毫犹豫，他看着踏仙君的眼睛，坚定地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