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番外二（六）（1 / 2）

回家路上,秦子游在手机上设置了一个倒计时。

84天。

84天之后，大学开学。这是一个再恰当不过??句号。

秦子游心下觉得，在楚慎行看来，最好的状况,大约是如三年前那个考完试??暑假一般。他去国外,去任何地方，总归不在楚慎行身边。

但秦子游想要小小的任性一把。

他这场漫长的、占据了他所?情窦初开时光??暗恋,平素里,隐在柴米油盐??生活之后,隐在高?堆起的每一张卷子里。他在订正完一张卷子??间隙，在上课时偶尔侧头、看着窗外树上跳动的鸟雀??时候,可能会稍稍放纵一下自己，在心中勾勒自己爱着??人的眉眼，但又仅此而已。

他拉着地铁??拉环，看着玻璃映出的、自己??影子。

虽然楚慎行不希望他去。

虽然他也希望楚慎行能更加顺心。

但秦子游想：我只是去做普通工作,和楚慎行??办公室相距很远。他不会时时看到我，这么一来,仅仅是满足我最后的愿望。

地铁停下了,他听到车门开启。?许多人离开,又?许多人上来。

他身侧??人来来去去，偶尔?人的目光落在秦??游身上。国人看重?考,秦子游这样的年纪,在这个特殊??日子里,自然会引来其他人的视线。

但秦子游全然不曾在意。

他以往总要克制,但今日，他允许自己??思绪多蔓延一些时候。

地铁又启动了，窗外??广告画飞驰而去。

因是夏天,天黑得要晚一些。秦子游到家??时候，外间仍?余晖。

他踩着夕阳的影子踏入楼门。电梯上升，秦子游转而思索起更现实??问题。

楚慎行好像不在啊。

——晚上吃?么好呢？

他这么想的时候，全然没?料到，楚慎行这天回来，已经过了十一点。

时钟上??指针每走过一点，秦子游的心都要沉下一点。

他甚至开始重新考虑自己在地铁上做出的决定。就连?考这天，楚慎行也没有任何特殊??表示——不，甚至是非常、非常“特殊”地晚归——这么看来，楚慎行想要尽快和他分开??决心，似乎比他此前所想还要大上许多。

少年抱着抱枕，靠在沙??上。

电视还在放着热热闹闹的节目，但秦子游已经完全没?心思看。

他想：也许我连“任性”也不应该有吧？

他??表情一点点变化，大脑放空。

节目结束了，上面放起了演职人员名单。

秦子游深深地吸一口气，拍一拍自己??面颊。

算了。

他告诉自己。

与其让楚慎行??烦心、自己??难捱往下蔓延，也许及时分开，才是更好??选择。

想到这里，秦子游关了电视，去到自己房间。

他进门的时候，是抱着很大的决心：既然要离开这里，就要先打包东西。

但等真??进了门，秦子游环顾四周，又觉得不同。

他在这里生活了六年，从刚要上初中的小萝卜头到现在。书架最下面一层是他七年级、八年级的课本，衣柜深处还?很多已经完全不合身的衣服。

他开始苦恼，不知从何下?。

但总还是要下???。

秦妈妈也算是海城知名企业家，名下不少房产。

秦子游要离开，也不至于没有地方去。

他看看时间，觉得恰好，母亲应该醒了，于是打电话过去，问起具体状况。

秦妈妈接到儿子电话时，先一个激灵。

她看一眼日历，懊恼，说：“??游，我真是忙昏头了——?考完啦，感觉怎么样？”

秦子游听着，笑一下，说：“挺好??啊，稳定??挥。”

这些年，秦妈妈始终你那个在外，但楚慎行会将秦子游的成绩单转发给她。秦妈妈一直知道，自己儿子聪明、优秀。

听秦??游这么说，她先放心下来，而后说：“嗯，稳定??挥就好。接下来暑假?三个月，??么打算吗？”

秦子游笑了下，说：“还没有?么想法，可能出去玩玩吧？”

秦妈妈果然提议：“要不要来我这边？”

秦子游想一想，说：“我先和白皎他们商量一下？原本说要来一次毕业旅行??。”

“哈哈，”秦妈妈笑了下，“你看着来，准备过来的话，提前说一下，我去机场接你。”

秦子游说一句“好啊”，而后提起：“对了妈，我既然毕业了，那也该从慎行哥这儿搬走了……”

秦妈妈?点意外，但还是回答：“嗯？也好。回头妈妈回国之后，得请慎行吃一顿饭，好好感谢一下他这些年照顾你。”

秦子游说：“妈，那我住哪儿合适啊？”

秦妈妈笑道：“你想住哪里？市区还是郊区？城南城北？”

秦子游笑道：“可以随便挑吗？那我得好好想想。”

秦妈妈说：“妈妈这些年在外面赚钱，就是为了让你可以随便挑啊。”

秦子游听着，心中动容，低低叫了声：“妈。”

电话那边，秦妈妈??语气也柔和下来，叫：“??游。这些年，是妈妈工作太忙了，一直没办法陪在你身边。我总是觉得，很对不住你。”

秦子游眼眶微微发热，觉得?很多话在心口，偏偏很难讲出。

秦妈妈说：“你分化??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你中考了，上?中了，第一次易感期，再到现在……子游，妈妈真??……”

秦子游听到这里，忽然下?决心，说：“妈，我待会儿就看看机票吧。”

秦妈妈?点意外，但还是笑了，说：“我这边随时欢迎你。”

说到这里，秦妈妈那边传来隐约的声音。

秦子游知道，应该又是工作上??事情。

所以他主动提出：“妈，你先忙吧。”

秦妈妈感慨万千，说：“好，你也……”

秦子游笑道：“我不忙啊，闲着呢。”

秦妈妈笑道：“照顾好自己。”

秦子游：“知道啦。妈，再见。”

秦妈妈：“再见。”

电话挂断，秦子游看着?机。过了很久，面上依然带着笑容。

他忽然干劲满满。这会儿先打开衣柜，将以后还会穿的衣服整理出来。至于那些不会再穿的，也叠好、放在一边，预备以后捐掉。

这样忙忙碌碌，时间不知不觉间流逝。

转眼到了凌晨，秦子游看着眼前成果，心中满意。

他看过时间，觉得打包也非一日之功，是到了该睡的时候。

秦子游跳下床，预备去洗漱。就在这时候，听到了开门的动静。

少年身形一顿。

楚慎行……

他拍一拍自己脸颊，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深呼吸了三下，门口的声音越来越明显。秦子游隐约分辨出来，来的不只是楚慎行一个……

他做好心理准备，出了门。

凌玉正扶着楚慎行进门。

秦子游一眼望去，就发觉楚慎行约莫是喝了酒。凌玉扶着他，动作颇为艰难。

这会儿见秦子游出现，凌玉看来一眼，叫他：“??游！”

秦子游连忙跑过去，和凌玉一起，将楚慎行放在沙??上。

等楚慎行安稳坐下，凌玉松了口气。

秦子游给凌玉倒了一杯水，又去拧热毛巾。

他拿着热毛巾出来，凌玉已经喝完了水，问秦??游：“??游，你一个人行吗？”

秦子游一怔，随即笑了，说：“行??。凌玉姐你也辛苦了，这么晚还要送我哥回来。”

凌玉说：“今天是不是高考啊？这段时间我们真是——唉，天天加班的，都没??你加油打气呢。”

秦子游心里酸了下，想：凌玉姐都记得，结果楚慎行不记得。

但他面上还是笑着??，说：“对，今天考完了，我??挥不错。”

凌玉笑道：“??挥不错就好。之后就好好放松，好好玩儿。”

秦子游：“嗯嗯。”

凌玉把杯子放下，再看楚慎行一眼。

她说：“那我先走了——哎哟，累死了，车上还?个醉鬼呢。”

秦子游咂舌，说：“是陆璇哥吗？凌玉姐，你要不然叫个代驾吧？”

凌玉说：“叫了，去送别人了。行吧，再见。”

秦子游：“嗯嗯，再见。”

他送凌玉出门，之后将门关上，回到客厅。

楚慎行依然在沙??上。

秦子游看他，忍不住笑了下，嘟囔：“酒品还不错嘛。”

他拿起毛巾，??楚慎行擦脸，期间，兴许是因为楚慎行靠在沙??上、始终看着他，那张俊朗??面孔上带着一点灯色映出的影子。又是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如今难得离得这么近，秦子游慢慢觉得心头燥热。

他再度告诫自己：冷静。

而后，又很“胆大包天”，捏一捏楚慎行??脸，说：“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今天高考啊？”

楚慎行??看着他。

秦子游喉咙更干了，声音弱下一点，说：“不记得也没关系。唉，也对哦，这??年太麻烦你了。”

楚慎行叫了一声：“??游？”

秦子游笑道：“看来还能认得出来我？好，我现在要再把你扶起来，咱们去你卧室，能听懂吗？”

楚慎行过了会儿，眼睛眨动。

秦子游：“我就当你点头了？”

楚慎行再眨眼。

秦子游：“好嘞。一、二、三——来！”

他把楚慎行???臂架在肩膀上，扶着楚慎行又一次起身。

期间，兴许因为醉酒??缘故，楚慎行??头侧过来，挨着秦子游的肩膀。

他??呼吸声落在秦??游脖颈上，很热，很痒。

秦子游喉结再滚动一下，暗骂自己没出息。

“走啦，”话音出口，其中??低哑让秦??游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再抬高嗓音：“迈步子！对，往前走，乖……”

这一刻，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逆转过来。

他不再是楚慎行关照着??小孩，而是可以关照楚慎行??大人。

哪怕已经决心离开了，想到这点的时候，秦子游还是忍不住微笑。

他忽而觉得，也许是自己此前想要??太多。当下时刻，原本就是一个很完满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