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2 / 2)
但冷空气也让她的脑子以最快的速度清醒了过来。
倒也算一件好事。
何源生发现她还真沉得住气,最后只能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赫连枝不用听也知道他要说什么,而且这个人说话惯会拐弯抹角,擅长一步步瓦解对方的心理防线,然后乘胜追击,一举攻破。
她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也懒得听那些没有新意的废话。
“何总,我知道临时变卦很没有职业道德,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厚道,我先跟您赔礼道歉。”
何源生的一堆话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就被这句话给堵在了嘴里。
他心里不耐烦,脸上就笑得越是慈眉善目,说:“哪里的话,你对这个行业不了解,有顾忌也是正常的,是该多给你一点时间慢慢适应。”
赫连枝叹了口气,抬眼看向他,直接开口道:“何总,我已经想清楚了,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何源生脸上的笑一顿,看着她没说话。
赫连枝放下茶杯,用认真的态度继续道:“不如敞开来说吧,您不希望给他人做嫁衣,这个心情我非常理解,所以我向您保证,我不会跟贵公司以外的任何经纪公司签约。”
何源生挑了挑眉,连一旁的陈宁都忍不住看了过来,想知道她是不是在说假话。
赫连枝笑了笑,很淡,却不显得冒犯。
这是她今天出门后的第一个笑容。
而这样的表情在她脸上是很有杀伤力的,连见多了各类美貌的何源生都没忍住,在心里夸了句“天生的明星”。
想到这里,何源生问:“那你是愿意跟我签约了?”
赫连枝摇了摇头。
留给她考虑的时间,只有跟随陈宁坐车来的那一路上。
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她想明白很多东西,也足够她做出决定。
何源生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像是觉得她在耍人玩。
赫连枝心平气和地道:“我不会出道,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业,不仅是本科剩下的两年时间,我还要考研读博。”
何源生皱了皱眉,正想说这两者不冲突,她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何总,不如让我们换个思路。你看重的是我赚钱的能力吧?那其实并不是只有让我成为公众人物这一条路可走。”
这一次,轮到何源生和陈宁一起沉默了。
他们看着面前这个女孩,不知道她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改了主意,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赫连枝的手放在腿上,她感受着左腿传来的知觉,这时隔多年失而复得的东西让她的头脑越来越清楚,她也越来越确定,自己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不是再一次出道,成为万众瞩目的名人,站上那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顶峰。
因为从一开始,那就不是她的梦。
赫连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冷静,却不麻木。
她的血是热的,心脏是跳动着的,脉搏甚至能从腿上延伸到手腕,全都提醒着她——你还活着,健全地活着。
而活着的人,不止你一个。
赫连枝戴着口罩离开的时候,陈宁把她送到了公司外面。
一场不算太长的“谈判”最后以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走向结束了。
老实说,陈宁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自己“金牌经纪人”的梦又变得遥远了很多。
要说不甘心,那是肯定的。
但陈宁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却没办法再像之前一样看待她。
——这样的人,就算不当明星,也一定能成功。
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后,陈宁的表情也变得温和了很多,一路把她送到公司外的街边,看着她打了一辆车后,又嘱咐了一堆让她注意身体的话,还让她有需要可以继续给自己打电话。
当不成经纪人,那当个朋友也行。
赫连枝没有拒绝她的示好,对她的态度也一如既往。
毕竟——“别轻易让人看出你的真实想法”这个道理,可是陈宁亲自教给她的。
和这位未来的金牌经纪人挥手道别后,赫连枝坐在出租车的后车座上,一直等车辆驶出了身后的那条街之后,才开口对司机说:“不好意思,师傅,不去城南区了。”
司机师傅习以为常,问她:“好嘞,去哪儿啊妹子?”
赫连枝抬手抚了抚耳边的碎发,片刻后,她攥住手指,轻声回答道:
“去蜂后酒吧。”
司机听见地址,顿时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赫连枝戴着口罩,像没看见一样转头望向了窗外。
出租车在前面的路口改变了方向,直奔西区的北二街——无数年轻人消遣的场所,都聚集在这个地方。
赫连枝摸出身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才上午十一点,酒吧自然是没有营业的,她却也不在乎,拿着手机翻了翻每个软件,一边翻看,一边回忆着这些东西的操作方法。
这款手机再过几年就要淘汰了,更别说是九年后手机体积越来越小的时代,已经没人会用这种老古董。
赫连枝花了一路的时间来熟悉手机的操作,也从各种软件和备忘录里找到了许多已经不太记得的东西。
——比如这时候的她究竟有多少存款。
出租车在酒吧外面的街道口停了下来,赫连枝扫码付了钱,一边对这种久违的操作感到新奇,一边无视了司机临走之前偷偷打量的目光,转身朝着酒吧相反的方向走去。
还有半个白天的时间,虽然还是很仓促,但也足够她再做点准备了。
晚上九点,赫连枝从商场的美容沙龙走出来,直接将袋子里装的旧衣服扔进了垃圾桶。
她踩着粗跟的羊皮靴,随手理了理白色风衣的衣领,然后将手机塞进崭新的手提包内,在旁边的橱窗玻璃前看了看自己。
柔顺的乌黑长发散在肩上,素颜的脸上干干净净,白得不怎么健康,却也已经比她熟悉的样子好了太多。
赫连枝最后看了眼自己的状态,吐出一口气,转身直奔对面的街道。
九点十五分,她准时抵达了一家地下酒吧的门口。
门外没有招牌,门内的世界也并不嘈杂。
酒吧内的灯光略显昏暗,每个卡座上的香薰蜡烛就是角落里唯一的光源,让气氛显得更幽静宜人。
时间没到深夜,却已经坐了一些人,各自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小声交谈着。
放眼望去,全都是女性。
赫连枝一进酒吧,就收到了几道看过来的目光。
她却只看着酒吧中央的那个舞台,背脊挺直着,朝那里走去。
打量着她的几个人见状,便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继续跟同伴聊天。
赫连枝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再有一分钟,就到九点二十分了。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脚步也停在了距离舞台半米远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
九点二十整。
穿着件针织毛衣和牛仔裤的女人走出来,随手拿起吧台上放着的吉他盒,一边跟周围的人打了招呼,一边走到舞台,单手在台面上一撑,就跳了上去。
吧台上一个穿着夹克的短发女人朝她吹了声口哨,她也只是笑了笑,俯身放下吉他盒,打开盒子拿出了里面的吉他。
舞台的灯光也跟酒吧内一样,并不算亮,淡淡白光打在她身上像一层薄纱,又像神圣而温柔的晨曦,令她只是立于原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她呼出一口烟雾,倚靠在无人的吧台上,闻言便抿唇笑了笑,眼神却像是在宽容一个孩子的胡闹。
“来这里的只有女人。”
“我也是女人。”
也许是这句话比上一句更不讲道理,令她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一些。
那修长指间的一点火星燃烧着烟草,烟雾飘着,分割了两人相接的视线。
“不。”
她将烟掐灭在吧台上的烟灰缸内,睨视着她,低声道:“你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