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二 夜与梦生(四)(2 / 2)
夏琰一一应了。回来这禁城能替得朱雀一些手脚他倒也觉得心里舒畅些。
只是朱雀回去了留他独个应对这深更禁城显得愈发寂静。他的脚步比适才更慢仿佛要消化许多的言语许多的现实。
依依的往事虽然惊心可——至少现在一切噩梦都过去了。他不担心她。他现在已确然肯定从她面相中得出的几丝判断无误——她是趟过了大难的人她的心智与决心或比想象还坚硬得多早不是随波之萍的心境。若真有同情她的闲心倒不如同情同情还看不见前路的自己?
府里府外的桂树遥遥还传来些气息但已不那么浓郁了。他忆起一个多月以前那两支被自己折下的桂枝——和那个人儿——明明近如昨日偏又像这香气就算深深呼吸也拦不住它的渐渐稀淡。
一早还要去见程平。见了程平该说些什么呢?那个还不知道这一切的少年见到自己定会像往日一样兴采满溢。但真相究竟不可能始终瞒得过他——就算他是这朝中最没有势力耳目的亲王他终究是个亲王而无意之死的消息本就被青龙教放了出来——不是今日明日总也是后日大后日总有人会告诉他。
不知那时他看自己的目光会不会变得与单一衡一样?
他深咳了一声提振精神。“你便是这样的性情”——他想起凌厉曾这般说。“旁人的幸或不幸你也喜欢揽到自己身上。”他说得当真没错。即使他已不是当时的君黎——即使无意之死本该归咎于别人——他还是觉得或许会无法直面那种目光。
他忽然意识到所有那些以为自己已经变了的错觉都是刺刺给的。她不在他便连面对这个世界的底气都如被抽走变得与最初的自己一样软弱无力。可他现在不想逼迫自己改变——他甚至没有力气改变只想消极无计地在禁城里躲过这一个多月然后把刺刺接回来。只要她在——他觉得那些艰于面对的事也都毫不可怕要他做什么大概都是可以做得到的。
“……是夏大人吧?”有人听见了他的这一咳快步趋近。夏琰思绪一断还是辨出张庭的声音便停步待他近了两个相互抱拳。“这么晚了张大人亲在此巡看。”他十分客气道。
“不敢不敢”张庭忙道“朱大人都时时亲自夜巡下官本该当值哪里敢怠慢——倒不知夏大人回来了方才还未敢认。”
“刚回来。我师父回府休息了今晚我替他巡一路。”夏琰道。
张庭作个手势“可巧那便一起。也难得与夏大人有机会叙话。”
夏琰也不推辞两个便沿小径漫漫而去。他也乘隙向张庭问起禁城防卫短长张庭所言与朱雀无甚大差也算知无不言。
如此又走了半转张庭道:“下官与邵大人明日辰时交接还消守得一夜夏大人可要先回去休息?”
“辰时——二位在何处交接?还是重华宫那里么?”夏琰不答反问。他心里倒是想见邵宣也一见只是平日里多遇不着特意叫他来又颇不合适。
张庭哈哈笑道:“早不是太上皇宫外了自仪王有了独府朱大人早上多会在那我们习惯点完了卯之后便在那里换班——有事便利通禀。”
夏琰恍然“哦”了一声“难怪他让我明日一早去看看仪王……”
张庭面色稍动“看来朱大人是打算将禁城的担子交给夏大人你了夜巡、点卯就连探望仪王——样样都仰赖夏大人。”
夏琰摇头“我只是……为师父分忧。我也少在这禁城既是我在总是我来好叫师父少用些心力。”
张庭道:“夏大人如此为师父着想想来朱大人定十分欣慰。”虽是面上恭维话语气却听不见一丝僵硬。一顿见夏琰眉心始终蹙着又颇诚恳道:“下官有句话一直憋着未敢说不过见夏大人多少有些消沉还是想劝一句——姻缘之事乃是天定再说此番也只是推迟吉期寻个更好的日子大人万不可因此颓唐毕竟外头还有黑竹会的前途有江湖大好天地比起自囿于禁城总好过千倍百倍。”
夏琰愣怔看着他“张大人……消息倒灵通。”随即省悟推迟吉期、寻个更好的日子之说他料想是沈凤鸣寻了宋然商量之后替黑竹放出来的说辞忙收敛神色“我没事大人有心了。”
张庭见他不接茬也只能拱了拱手:“是下官多嘴了。今夜还消值守禁城改日张某人作东给夏大人接风将那些晦气都洗了只留喜气。”
“不敢。”夏琰客气两句两人随即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