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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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撒的透明水珠里映射着炫丽的灯光,戏剧急速升温,人类最不堪与丑陋的情绪有了酒精的培养,星星之火足以让其病毒式地传播。
激情澎湃的电子音,用尖叫与怒骂做陪衬最合适。曹彦侧头驻立楼上,在震动身体的激烈音乐中轻微晃动头部,缓缓地,像在欣赏小提琴婉转的弦颤。楼下正在上演的歌剧收在他眼底,形似高高在上的审核者,曹彦动动手指,身后阴影中的人转身下楼,消失在乱流中。
原本两个人的戏,险些变成大规模斗殴,十二个人被警察吆喝着排成排,一并塞进了押送车。安景川从监控中见他们被带走,任明睿受了不少伤的模样,替他们捏了把汗。
安景川:“可以了,我们回去吧。”
“不去接他们吗?”刘晓宇只能换上孟然的衣服,领带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大衣口袋里。
“不。他们今晚要在派出所过夜,我们也不能接近。”曹彦是什么东西,安景川早有耳闻。不能放走任明睿是必然的,而这一遭对孟然而言,却是在赌命。安景川想不到,那个早变得不再正直善良的同窗,会为他以身犯险涉事其中。
“安哥。我发现,孟队对陈老师真好。”纪瑾还捂着脸,从指缝里看他。
安景川没有回答。近年来发生了太多令他不敢相信又不得不接受的事,现在任明睿出现,他反倒越来越看不懂孟然了。
安景川叹了口气,“查一下他们被哪个派出所领走的,明天找人联系一下。”
纪瑾敲了会儿电脑,“南峰区岭沙街道派出所。”
“什么!”知道孟然身份的,只有公安总局为数不多的几人。一旦穿帮……安景川头皮发麻,猛地站了起来:“快查现在谁在职!”
地区派出所不巧有五个连环撞车的车主在激烈对骂,小屋子沸沸扬扬,着实腾不出多余的警力处理他们。没有豪华单间供他们住,十二人被关在一个牢房里,被连累遭殃的酒鬼们怒视着害他们被逮捕的人,如若不是他的样子令他们不敢上前,派出所里要发生第二次斗殴。
他站在任明睿身前,但任明睿感受得到,这只是他处于本能的保护,那些酒鬼也好,他自己也好,除了用充血的眼睛牢牢抓着角落里的人,孟然已经无暇顾及其他。握拳的双手在不规律地震颤,血管沿着手背爬上,毒蛇此刻攀附在皮肤表面,他像恶鬼一般,甚至有比杀人狂更甚的狂烈血腥味。
人是造物主最有缺陷的作品,你的生活会继续,日日夜夜周而复始,曾经食不下咽的烦恼,夜不能寐的恐慌,总是要在前进中被放下。但人的身体,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就是忘不了经历过的人生。如果施加的时机恰当,记忆复苏,它就会夺走主权。
有种警察,他有权在任务结束后选择自己的身份是否公开。为什么想不到?如果是别人,他一定早会想到公安系统查不到身份的可能有几种,对方言语中涉及的内容与异常的情绪波动是否意味着什么。是因为断定孟然不是这种人么?他才不会为了别人而无私地让自己朝不保夕,他永远也不会为任何人而牺牲自己。还是别的,想要逃避面对的……
希望他过得好,希望他每天都在幸福地生活。二十年太长,长到彼此皆已变成了别人,真的不想承认,他们之间失去了太多重要的、再也寻不回的时间。任明睿心如刀割地后悔,但悔之晚矣。不该对他说那些话,更千不该万不该碰他的药。仗着自己有几斤本事,就肆意去剖孟然的血肉,从开始算起,一桩桩一件件,杀人也不过如此,他却接连诛孟然的心。
不能让孟然再在这个牢房里多待一秒了,这么下去,被唤醒的记忆会吞噬他。任明睿五内如焚,但他有轻重缓急也够冷静,想办法把孟然和其他人隔离是当务之急。只不过火上浇油的事还是在意料之内发生了,角落里的人终于走了过来,挑衅般地站到了孟然的眼前。
崔嘉元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拳头与双眼,转转诡异的眼珠,只听他阴冷地笑道:“小宋,毒瘾犯了?”
不能表露情绪给对方看到,不然他们两个都得死。短短一句话包含的内容,穿过两人间错综复杂的渊源一刀到底。在试探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明显是说给任明睿听的,但说话人一定想不到这句话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他不得不担心,恐怕反过来,更受刺激的,会是孟然。
兵临城下,任明睿还没想出对策,就见孟然上前了一步。“外面全是狗,你想干什么。”
“现在连不咬人的狗也怕?”崔嘉元余光扫过任明睿,讥讽道:“华荣进去了,你就落魄成这样。栽在养的鸭子手里,你够孬种。”
“才多久,看看你,人模狗样儿的。”见没能逼孟然透露点什么,崔嘉元继续自说自话:“曹哥生意正旺,不如来给我打下手,货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哥饿不着你。或者……”他冷不防地将目光移到任明睿身上,“你够本事,从哪个店买的?要不把背着你偷人的婊/子送给哥,让兄弟们替你‘收拾’一个月,你这一个月的量我替你包了,买卖你只赚不亏。”
“我的东西凭你也敢碰。我/操/死他也轮不到你这个杂种。”任明睿看到崔嘉元把手伸向他脸旁,还没等碰上被拍了下去,狠到让他听见了孟然衣袖刮起的风声。
孟然再次向前一步,凶恶地威胁道:“上次没砍死你,算你命大,再让我见到你,一定弄死你。”
“谁弄死谁?”崔嘉元瞪着猩红的眼,笑容扭曲而狂妄,“还以为有华荣给你撑腰?别他/妈认不清现实,老子现在一句话你明天就得开膛破肚,跟我装/逼,你也配?”
孟然站在身边什么话也没再说,只有赤/裸裸的狠戾在血液中。任明睿几个月前仅能凭细微的直觉来判断他究竟是谁,眼下好似回到了血与灰尘共舞的黄昏,空中漂浮着蒲公英,如同天鹅绒一般,发着玫瑰色的淡淡光点。几番经年,他爆发出的残暴戾气,还和那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