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阿芙乐尔(十四)(2 / 2)
“暴力革命确实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如你所说,到最后确实可能什么也不会改变。可如果支配者只知道嘲弄、剥削、歧视、压迫被支配的人,不愿意对话,不愿意倾听哪怕是和平理性的诉求,滥用暴力机器,只是告诉人们‘服从我,否则怎样怎样’,人们对此默不作声、听之任之。那样才是真的什么都不会改变。”
“所以民众使用暴力是正确的?所以破坏秩序肆意对公共设施发泄自己的无能狂怒是正确的?所以把不相干的人卷进去,对反对他们的人拳脚相向是正确的?高呼着‘我们是何等不幸’,却从不反省自己,从不想要改变自己,总是从别人身上找错误,总是要求别人改变来适应他们是正确的?”
疾言厉色和子弹的风暴一起冲击过来,沃尔格雷沃的口吻依然充满了嘲弄和冷笑,但不知为何,夹杂在枪声中的讪笑听上去似乎缺少了什么,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震撼的迫力。
即便如此,话语依旧有着份量,弹雨也足以撕裂一切目标,边上还有个随时窥伺机会的杰勒斯。
密不透风的攻击风暴中,占据死角之便的罗兰也是险象环生,不间断的腾挪躲闪中,不断有子弹和鞭子以毫厘之差掠过要害部位,尖利的杀气撕裂外套,刺得皮肤发疼。
身处近乎毫无希望的死局之中,罗兰开口说到:
“那种事情当然不可能正确!在正义和自由的名义下滥用暴力和权力怎么可能正确,怎么可能允许!可用少部分革命者自身的腐败堕落和不思进取来逃避自己应承担的责任和义务,用他人的邪恶把自己的错误和罪恶正当化,这同样不可能被接受!”
革命者堕落腐败自然应该被谴责,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与后果。可那是革命者自己的事情,与支配者的失德无道没有任何关系。他人的恶行不能也绝不会成为自己犯下恶行的免罪符。
“被接受了啊!不断重复这些事情,从不反省——这不正是人们接受的证据吗?!难道你要背离自己的初衷,去站在民意的对立面吗?”
“民众接受是民众的事,他们理应为自己的选择买单,可那也是民众自己的事情,在背后煽动操弄对立和矛盾的你没有指责嘲弄的资格!”
“你也就只能说说这些故作清高的话了。”
一声冷笑,两个男人突然从瓦砾中钻了出来,两人面带完全一致的笑容,手上攥着两枚手雷,胸口上缠着一堆已经拉动导火索的木柄手榴弹,被青色烟雾缠绕住的面孔犹如鬼魅一般。
——陷阱。
意识到自己是被逼到这两个人体炸弹面前的刹那,手榴弹炸响了,强烈的闪光与烈火风暴瞬间吞没了罗兰的身影。
“死于简单的陷阱之下——这还真是符合理想主义者的末路啊。”
从各个狙击位置上保持警戒的男人们一起发出哄笑。
“或许他所说的都是颠簸不破的真理,但是啊,辩论是说服不了人的,能够说服人,能让别人低头服从的,还是只有力量而已。连排除敌人都做不到的人说出来的话语,根本就没有听的价值。”
“……同感。”
声音在极近距离上响起,想要压下枪口扣动扳机时,冰冷的铁块抵住了下巴,紧接着枪口闪现的焰光和冲击为沃尔格雷沃的视野一隅拉上了黑幕。
“和巨婴、精神侏儒确实很难对话。”
瞥了一眼大半个脑袋被轰飞,兀自倒在地上抽搐的尸体,再次加速时间感观的罗兰从原地消失,自下方迸发的高周波切割鞭将尸体和木制地板切成碎块,无数银色光弧紧紧追赶着罗兰的背影。
空气仿佛凝结,万物趋于静止的异常时间感观里,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子弹一边旋转一边飞行的样子、膨胀又熄灭的枪口火焰、枪手所藏身的位置,鞭子如蛇般扭曲蜿蜒的模样——全部尽收眼底。
这便是以常人三十倍速度流逝的世界,就连杰勒斯的鞭子都暂时无法追上的世界。
为了待在这个世界,为了能在战斗中领先一手,肺叶在燃烧,血管和心脏在哀嚎,肌肉和骨骼更是发出了异样的尖叫。
如果要形容罗兰现在的状态,大概是灌满了水的玻璃杯,水已经满到从杯口凸起,随随便便碰一下水就会满溢出来的程度。靠着这种濒临临界点的极限状态,他才勉强以肉身与两名强到离谱的敌人展开周璇,期间还能时不时的打出一些漂亮的反击。
这简直就是奇迹。
可这差不多也就是血肉之躯的极限了。
对方是“七宗罪”的第一位和第二位,即使是人形状态,他们也有着能随心所欲毁灭一座城市乃至一个国家的实力,其第二形态更是有着强大的异能和可怖的力量。
要和这种实力和承受能力都堪称深不见底的家伙打消耗战,罗兰一定会输。如果杰勒斯和沃尔格雷沃保持当前的节奏,一点点把罗兰逼到墙角,罗兰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万幸,他们是“七宗罪”,其中之一还是“傲慢”,“节制”、“忍耐”之类与他从来无缘,只要对准他那怎么也藏不住的破绽给予有力一击——
“你说……我是巨婴……?”
扭曲的声音散发出恐怖的气息,罗兰的紫色眼眸微微眯起,犹如发现猎物出现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