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由香（一）（2 / 2）
她匆匆向绫濑兄弟鞠了一躬，便赶忙往楼梯的拐角处走去，中村君和关老师正在那里等她呢。
“戸水同学，你和中村同学都来得好早。真的很抱歉没能到外边接你们，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们这么早就到了。”
三十岁左右，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说道。
关拓人，静冈医大前任心理病理学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是精神物质和外在实体的联系与区别，在戸水由香在读期间曾经担任她的导师，现在在牧之原市立精神病院做精神科主治医师，也是将由香介绍到这里来实习的人。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黑框眼镜的镜片有点脏，眼睛下面挂着了两个连厚厚镜片也遮不住的黑眼圈，下巴上冒出了淡淡的胡渣，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食指和拇指侧都有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握笔和敲打键盘的结果。
扮演者，七组，邱雨霖。
关拓人是常年痴迷于研究工作的人，那么，他对由香所说的“会对精神病理研究非常有帮助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呢？
“老师，我和中村君之前在医院里看过一遍，发现大部分都是空房，而且不见行政管理人员，这里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啊？”
中村幸太郎也在一旁点头附和，他和由香一样，想知道病人都集中在哪里。
关拓人笑了笑：“这里本来就没有管理人员，说是一所医院，其实很长时间都没有新鲜血液进来了，医生一共只有三个人而已，护工有五个，不过我们要照顾的病人也不多，所以没有必要招募那么多工作人员啦。”
中村不解了：“可是这样的话，医院的运营成本怎么解决呢？没有财务的话，病人也不会交钱吧……我倒不是非要打听盈利方面的事情，但是这种情况，病人真的会来这里看病吗？”
“唔，走吧，先带你们看一看我们为数不多的病人和工作环境，说实话，我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这几个病人，他们非常有趣。”关拓人一边在前边走着，一边招呼由香和中村跟上，他回过头来对他们说：“关于盈利的问题，其实住院治疗的费用非常少，对病人的负担小，所以也会有人愿意住进来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价格的病房，都有人会抱怨。”他摇摇头，似乎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多说，然后回答起另一个问题，“成本的话，其实都是医生在自掏腰包，护工只有五个，医疗设备和水电运营实际上都是久津間医生和我在负担，真纱子小姐只是志同道合被我邀请过来而已，我们都是为了学术目的聚集在一起的。”
三个人走在楼道里，由于病房内的人烟稀少，没有嘈杂的人声，所以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响亮。
“关老师，我也有一个问题，牧之原是市立医院，可是这里不像是有政府财政支持的样子，所以……”
关拓人无奈地摊了摊手，解释说：“建立的时候很大，静冈县的政府投了很多钱，只是可惜了后来的经营状况不好，逐渐就废弃了，这样说起来，不算是合格的医疗机构呢。”
由香和中村都很惊讶：这样的话，没有政府的许可，没有完整的运营模式，牧之原不就单纯地变成一所个人研究基地了吗？
中村幸太郎忍不住腹诽：在这样的“医院”里，实习，恐怕连实习认证都不是合法的，要不是为了学姐，哎……
不过，关拓人不愧是学术狂人，竟然能在这种地方待这么长时间，还自掏腰包解决经费问题，这样为学术而献出一切的狂热精神也让医学界身为后辈的他们感到敬佩。
牧之原的人员结构的确简单到令人发指：这里只住了四个病人和两个病人家属，整座医院里有八名员工负责照顾他们，三个医生，和五个从外界招聘而来的护工，现在加上前来实习的中村和由香，一共有十六个人。因为医院很大，空房很多，所以实习期间，他们就住在这里，而医院工作者和家属也拥有自己的房间，生活方面都是aa制，倒也还算方便。
三个医生分别是：关拓人、原真纱子和久津間仁。
“先看看我们的病人吧，abc三个区都是空的，他们都住在d区，彼此离得非常近。我们三个医生也在这一层，久津間医生和原医生要晚一点才来上班，所以我可以先带你们参观一下，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
刚才由香和中村是从电梯上来的，所以先看到的是离三层到二层楼梯最远的绫濑兄弟的病房，而靠近关拓人办公室的第一间病房是另一位女性病患的，她的名字叫小清水亚纪。
门是关着的，病房里面的空间很大，全是海绵和用塑料软体，小清水亚纪是一名被迫害妄想症患者，而且属于躁狂型，她的主治医师是久津間，亲人将她送到这里交了足够的钱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所以医院派了两名护工看护她：一名女性护工叫做藤原理惠，专门负责照顾她生活上的事情，而另一名是男性护工，叫水见葵，身材非常高大，孔武有力，恐怕是专门为了应付发狂的小清水而请来的。
小清水亚纪，扮演者，十组何美琪，器灵。
久津間仁，扮演者，十组高颂，通灵师，何美琪的主人。
藤原理惠，扮演者，七组展明霞。
水见葵，扮演者，三组裘小可。
由香从门上的玻璃窗往房间内部看，只见一个身材清瘦，病服几乎挂在骨头上的女人正抱着膝盖坐在窗前，她的头深深埋在两腿之间，安安静静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她发狂时的情景。
韩千穗眼睛微微眯起：这就是高颂的器灵，这样瘦弱的女人，她的武器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呢？
这边关拓人继续介绍：“久津間非常忙碌，他一个人要照顾两个病人，记录工作很复杂，而且小清水的状况最近不是很稳定，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觉，不然一般早上都会在八点以前到d区来工作的。”
“久津間医生的名字我听说过诶，就是听绫濑先生提起的，难道他是……”由香想起了227b里一高大一清秀的两兄弟。
“就是他呀，原来你们刚刚已经去见过了。绫濑和樹是一名反代理佯综合症患者，他的弟弟雅人每天都会过来照顾她，和樹也是久津間医生的病人，因为有弟弟在，所以照顾他的只有一名女护工，叫南央美，最近新请过来的。不过，和樹那里的工作可比小清水的要轻松很多。”
中村笑道：“这倒也是，反代理佯综合症患者只会黏着自己的亲人，最辛苦的恐怕是他的弟弟吧。”
由香则不以为然，如果真的是反代理佯综合症的话，患者会不断要求不合理的“治疗”，如果得不到满足，甚至会自残或者伤害他人，这样的情况对医生来讲才是最痛苦的吧。
“那关老师你负责的病人又是……”
“已经到了哦。”关拓人指着221a的房门说，“我负责松田哲也先生，他是一名重度抑郁症患者。”
他推开房门，和病房里坐在桌子前面揪着白菊花花瓣的男人问好：“哟，松田君，早上好。”
松田哲也微微一笑：“关医生早上好，今天来得很早哦。”
“是啊，有两个学生过来实习，我不得不和年轻人一起‘青春’一回呢，对了，涼太呢？”
“高桥先生刚刚出去，我昨天晚上状态不是很好，他有一些东西需要清理……哦，他回来了。”
三个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个身材矮小，脸蛋圆圆，光用眼睛看年纪绝对不会超过十八岁的男生进来了。
“早上好啊关医生，刚才出去洗衣物所以暂时没看在这里，您是来记录今天的状况的吗？”他说起话来像柔弱的小鸡仔，再加上不显年纪的脸型和矮矮墩墩的身材，是那种特别容易激起女性保护欲望的小男生。
关拓人站起身来：“现在还不记录，等你们忙完了我再过来，我带了两个实习生，今后要在这里见习一个月，还要请你们帮忙照顾呢。”
松田哲也：“不用谈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了，关医生平时对我们也是照顾有加，我一直不知道怎么报答您。这次请您放心吧，我这个病虽然有时候会很麻烦，但基本不会影响到两位。”
这个年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微笑着，用宽厚的声音对大家说“请放心吧”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他是个重度抑郁症患者——重度抑郁症患者，发病时会否认自己的一切，否认这个世界，甚至有自残倾向。
松田哲也被病号服遮住的手腕上，有多条肉色扭曲的伤痕。
韩千穗默默地看在眼里，然后她发现对方也在打量他。
果然是……资深演员啊……
松田哲也，扮演者，十组靳涛。
高桥涼太，扮演者，十足穆欣。
两个人同组。
最后一间房是251a，门牌号上写着“入野”。
入野健一，牧之原市立精神病院的最后一位病人，也是病情最轻的一位病人，他是自闭症患者。
奇怪的是，自闭症患者一般都是先天性的，从出生就会显露出病理现象，患者一般是儿童。自闭症又称孤独症，被归类为一种由于神经系统失调导致的发育障碍，是一种广泛性发展障碍，以严重的、广泛的社会相互影响和沟通技能的损害以及刻板的行为、兴趣和活动为特征的精神疾病。病因一般有遗传和孕妇疾病感染两种。
但是入野健一已经十八岁了，他在十六岁之前是一个正常的少年，十六岁的某个夜晚突然不再说话，不再与人交流。他开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会画画，对任何人的声音没有反应，最后被母亲入野麻衣送到了精神病院里。
他的母亲麻衣也住在这里。
“真纱子是健一的主治医师，她是一位非常亲切和蔼的女性，也是我见识过的，最有耐心的交流工作者，她上午有事离开医院了，下午就回来，到时候你们一定要认识认识她。”
关拓人一边和由香二人介绍，一边敲了敲门，在得到一声“请进”的许可后，才推开进来。
他四处打量，趴在地上用蜡笔在白纸上涂涂抹抹的正是赵亭轩。
他能听到有人进屋的动静，但并没有抬起头。因为自闭症患者是不能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的，所以即使知道同组的邱雨霖来了，他也要假装看不见，听不到。
赵亭轩继续扮演自闭症患者入野健一，画着连他自己也看不懂的印象画。
站在旁边为他挑选画笔的，正是他的母亲，入野麻衣，扮演者，三组卞蕾。
她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和蔼女人，身材微胖，蹲在地上对膝盖的负担很重，但她仍然努力地蹲着，认真地为眉目清冷、理睬她都不理睬的儿子端着画盘和蜡笔盒，健一每画一笔，她就夸一句。
见有人来了，她将画具放在地上，拄着膝盖站了起来，然后热情地欢迎：“原来是关医生来了，快请坐！”
她说着，就要为对方倒水，却被关拓人阻止了。
“不要麻烦夫人了，只是医院来了两个新人医生，想带过来和大家打个招呼罢了，一会我就要带他们去看看住宿区，不在这里待太久的……咦，都这个时间了，真世还没有来么？”
麻衣无奈地回答：“凉风小姐打电话来说她有点事，所以今天晚到，估计中午回来吧，毕竟健一需要她和真纱子小姐一起照料着吃饭。”
“最近这孩子越来越冷淡了，不论我怎么劝，都不理睬，连最喜欢的布丁都不愿意咬一口，只有真纱子小姐和凉风小姐能劝动他，我这个做母亲的……”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邱雨霖和韩千穗都在心里感叹：好演技！这个卞蕾也不简单。
他们劝慰了一番麻衣，就准备离开，扮演凉风真世的庞艳瑶和扮演原真纱子的边巧巧都是新人，估计这时候还没降临《漩涡》的世界呢，按照剧本，他们要去参观今后一个月居住的地方。
然后，第一幕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