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牛刀小试(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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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张继回到北京的当天,奕在军机处接见了曾国藩和张继。奕郑重地告诉二人,朝廷已经决定在受到武装挑衅或者攻击时向英国宣战。为了提前做好战争准备,朝廷特命曾国藩为钦差大臣,暂署直隶总督职,全权负责战备和作战指挥工作,直隶、山东、热河三省驻军连同曾国荃率领的三万湘军俱由曾国藩节制。张继授翰林院编修,实署副将职,全力协助曾国藩进行战备和作战指挥工作。
曾国藩的中军大营设在直隶总督衙府,在天津城内,三万湘军和各地陆续调拨来的军队则驻扎在静海,再加上大沽炮台,三者正好成一个“品”字形分布。曾国藩这么安排,为的就是互为犄角,可以驰援。这一个月来,张继夙兴夜寐,不辞劳苦地每天亲自跑到大沽炮台上勘察地形,侦探敌情,督促兵部赶制火器,和曾国藩商议作战方案,忙的昏天黑地,人瘦了一大圈,感冒了大半个月一直没不见好,这几日还愈发沉重起来。这天起了大雾,能见度不足一百米。张继担心英国舰队趁机偷袭,又冒着严寒跑到炮台上巡视。
张继正通过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大雾弥漫的海面,突然,旁边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听起来约有十几人,回头看去,原来是曾国藩也带着一队人在巡视。
二人相视会心地一笑。曾国藩道:“松涛,你近来着实辛苦了。这几日天气不好,你身上还带着病,我昨天就放了你假,你怎么还是出来了?”
张继道:“中堂大人尚且事必躬亲,张继岂敢不尽心竭力。今天是大雾天,我担心英军有异动,不出来看看始终放心不下。”
曾国藩笑道:“我大清的官员要是个个都如你一般忠于职守,区区一个英吉利又有何惧哉”,说罢挥挥手,“走吧,今天天冷,咱们回去喝几杯暖暖身子。”
回到曾国藩的书房,曾国藩示意张继坐到火炉旁来,张继围着火炉暖了一会儿,方才缓过劲儿来。下人们早已奉上两盘烤羊腿肉、各色下酒小菜烤上两条羊腿,又温了一壶酒。曾国藩拿着火钳往炉子里加木炭,眼睛盯着那跳动的火焰,向张继说道:“松涛啊,有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你,又怕你多心,误会了我的意思。但是这个问题一直横亘在我心中,始终挥之不去,所以还是决定问出来。你如果不想回答,就当我从来没问过吧。”
张继笑道:“中堂大人怎么生分起来,但问无妨。”
曾国藩道:“你去法兰西那段时间,我因为要布置防务,所以从钦天监找到一卷道光二十二年林则徐大人主持绘制的《坤舆万国图》,又从翰林院找来了魏源先生著的《海国图志》。我在《坤舆万国图》上找到了我大清、英吉利、法兰西、普鲁士、奥地利、撒丁还有俄国。com!与《海国图志》两相对照之后,我发现一个问题:普鲁士与法兰西相邻,你也说过,它一向对法兰西有觊觎之心,而且近年来国势日盛,而奥地利、撒丁又与法兰西是世仇。这样一来,法兰西根本就是自顾不暇,即便说服它支持我们也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反观普鲁士,地处法兰西与俄国之间,夹缝之中求生存,崇兵尚武,它又几乎没有出海口,将来势必也要与俄国争夺出海口,甚至最终与英吉利争夺海上霸权。如果我们与普鲁士联合起来,鼓动它挑战法兰西甚至是英吉利和俄国,那整个欧洲就会乱成一团,无论是哪国都无力与我大清为敌了。《海国图志》里还提到,俄国曾有一位叫做彼得的君主,一生追求富国强兵,夙兴夜寐,励精图治,其后世历代君主也以逐鹿欧洲为目标。既然如此,我们倘若与俄国联合,一样可以使欧洲各国自相混战。这样一来,我们推行‘新政’不会受到外部干扰,岂不更好?这些道理,我想你一定想得通。但是,你不这样做,也一定自有你的道理。我问你,也不过是想一解心头之惑罢了,并无其它意思,你不要误会才好。”
张继搓搓手,眼神有些迷茫,好像心中在痛苦挣扎一般,半晌,张继才开口,语气却甚是低缓沉重:“中堂大人,您心中虽有疑虑,却仍然放心大胆地让我参赞机务,这份信任张继感激万分。‘国士遇我,国士报之’,就算您今天不问,我原也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您表白一切的。”
张继顿了顿,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您刚才分析的一点不错,如果我去游说普鲁士或者俄国,可以起到牵制英国使其罢兵甚至坐收渔翁之利的效果。但是,我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呢?因为,在咱们赶赴京城的那几天里,我想明白一件事情,一件关乎我们能否成功推行新政、我泱泱中华能否再铸辉煌的事情。那就是:我们大清需要一场战争,一场最终赢得胜利却又赢得异常惨烈的战争。”
张继看了看曾国藩,他已经听得呆住了,于是继续说下去:“自高宗皇帝早年平定大小金川以来,我大清承平已久,看上去物阜民丰,百姓安乐。然而,这盛世的表象之下却埋藏着深深的隐忧,政治,军务废弛,土地兼并日甚,贫富差距渐增。所以,迫切需要推行‘新政’,一整这数世积累的‘颓风’。然而,道光二十二年和咸丰十年,我大清两次大败于英吉利,这实在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原来我们是以‘天朝上国’自居,不屑与洋人打交道。经过这两次失败,很多人又变得‘畏洋’、‘恐洋’,不敢与洋人打交道。我之所以说我们大清需要一场最终赢得胜利却又赢得异常惨烈的战争,就是因为,这样一来,既能让那些仍然沉迷于‘天朝上国’迷梦之中的人明白我们外国的差距,认识到推行‘新政’的意义。又能使那些‘畏洋’、‘恐洋’重新树立起民族复兴的信心。同时,还能让那些对‘新政’持观望、反对态度的守旧派官员感受到推行‘新政’的实际效果。”
曾国藩沉默半晌,幽幽道:“你的想法确实有道理。但是,换做是我,即令想通了这一层,也未必会这么做。第一,这场战争英吉利恐怕是倾全国之力来进行一场豪赌,即便赢了,我们的牺牲也绝不会小;第二,我们的胜算究竟有多大?如果失败的话,我们就是万劫不复了。”
张继又默默饮尽一杯酒,缓缓道:“中堂大人,说句良心话,用这条计策来推动朝廷和国人认可‘新政’,确实是毒辣了些,有损阴德。但是,我实在找不到能更快、更有效地实现这一目的的计策。我知道我们会有很大的牺牲,无论是人力方面,还是物力方面。但是,我们没有选择,我们不得不如此。西人有句谚语,‘欲求文明之幸福,必经文明之痛苦’,我们也必须去经历这切肤之痛。如果有错,错在张继一人;如果有罪,罪在张继一人。有朝一日,等到‘新政’推行成功,我一定会向天下谢罪。”
曾国藩不再多说话,轻轻拍了拍张继的肩膀,将手中酒杯与他碰了碰,随即一饮而尽。
张继也不再多说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曾国藩坚定地说道:“松涛,如果有错,曾某陪你遗臭万年;如果有罪,曾某陪你同赴西市。你累了,就在我这里好好歇歇吧,下午醒来咱们还得再一起研究一下作战方案,尽量减少一些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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