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5章 胜负(2 / 2)
怎么会这样?愈彦一时呆了,险些情绪失控失手扔掉手机,他不是承受不起失败,而是不想眼睁睁看着王玫瑰遭遇不测。
费尽千辛万苦,却因一个小小的失误其实也不能算是失误,毕竟对方准备充分,他是仓促之间被动应战而酿成大错,愈彦无法原谅自己!
蓦然,愈彦眼前一亮,目光落在了张太忠身上。
“秘书长,我失策了,对方从地道中转移了王玫瑰,现在王玫瑰被再次转移,下落不明。如果不及时截留,这一仗,就真的打输了。”愈彦目光微有黯淡,脸庞却不失坚毅和信心,“还有不到半个小时时间,马局也要鸣金收兵了。”
马九英鸣金收兵就标志着今晚的大战正式落下帷幕,不管谁胜谁负,都要曲终人散。
张太忠显然也没料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也愣了,愣了半晌,他才无奈地摇头说道:“好吧,只能这样了,如果我向他开口,他就会暴露,就会置身在危险之中,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
“秘书长在对方的阵营里有卧底?”愈彦早就猜到了张太忠在最后时刻会有解决之道,他也不想动用张太忠的关系,但眼下是紧要关头,只能将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张太忠身上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培养了一个卧底,原本打算好钢用在刀刃上,等最后一战的时候给张书记一个惊喜,现在看来,惊喜得先让给你了。”说话间,张太忠拿出了电话。
“等等。”愈彦眼前蓦然一亮,制止了张太忠的举动,“我想起了一个人,或许可以从他口中探出口风,秘书长的卧底,还是等到最紧要关头再留给对方致命一击吧。”
让愈彦惊喜的是张太忠确实有几把刀,不愧为张思文嫡系之一,居然暗中安插了卧底在对方阵营。不过更让他感动的是,张太忠宁肯牺牲在张思文面前邀功的机会,也要动用卧底为他所用,够意思。他更清楚,卧底有时候虽然可以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往往出其不意只有一次。一旦暴露,卧底的价值就不存在了。
张太忠不相信地问道:“你也安插了卧底在对方阵营?”
愈彦摇头一笑:“不是卧底。胜似卧底。”也正是张太忠的提醒,才让他想起了一个关键的人物,此人不算是卧底。但也是对方阵营中的关键人物,必定知道一些机密。
说话间,愈彦的电话就拨打了出去。很快,电话接通了。
“季老兄,有件事情想向你请教一下。”愈彦客气地说道。
“老弟,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我在车上。”电话中传来了季起微带兴奋的声音,应该是喝了酒,“正在从郊区回市,要是方便,晚上见个面?”
愈彦听了出来。季起现在说话比较方便,就不再顾及许多,说道:“如果我想藏一个人,从市区转移到小苏村后,再从小苏村的地道中转移出去。然后再去哪里比较安全?”
一句话问得季起沉默了,话筒中只传来季起粗重的呼吸,愈彦也知道他的问题比较突兀,而且对季起来说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但时不我待,没太多时间绕弯了。
大概过了一分多钟。季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听了出来,他颇有几分无奈:“愈老弟,你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呀……”
愈彦不说话,有时候沉默的力量比语言的解释更有力更直接,他就是要用沉默逼季起让步。季起只要透露了王玫瑰可能的藏身地点,他就等于自绝于吴麒,从此再难回归吴麒的阵营。
季起又沉默了小片刻,终于苦笑一声:“愈老弟,我以后的道路,就得靠你了,关键时候你要是不拉我一把,我和你没完。”
愈彦呵呵一笑:“不关键的时候,我就不伸手了?”
季起明白了愈彦话里的意思,在他没有对愈彦有任何帮助之前,愈彦不讲任何回报就一手推动了他的外放,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愈彦的为人?
“从小苏村出来一路往东,不出一公里就有一个村庄,叫大苏村。大苏村村东有一棵大柳树,柳树的旁边有一个院子……”季起一口气说完,随即挂断了电话。
愈彦心中一阵暗喜,季起交了吴麒的底,这个大苏村的大柳树,应该是吴麒的一个秘密据点了。要不说秘书是领导身边的萧何,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个忠心耿耿的秘书可以成为领导的左膀右臂,并且为领导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相反,一个三心二意的秘书也可能成为领导的恶梦,并且在暗中为领导一步步挖下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
愈彦没再犹豫,立刻将电话打给了马震,转述了季起的话后,愈彦低沉地说道:“全力出击,务必一击必中,不要手软。”
“是!”马震听出了愈彦的决心,“保证完成任务。”
放下电话,愈彦一屁股坐回到了板凳上,也不顾硬板凳硌得屁股生疼,摇头一笑说道:“差一点功亏一篑,惭愧。”
张太忠却站了起来,双手重重地落在愈彦的肩膀上,无限感慨地说道:“愈老弟,你才24岁,许多年后,你回想起今天指挥的一场大战,不但会感慨万千,也会欣慰你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镇静和从容。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这一场战争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在我的眼里,你都是最了不起的胜利者。”
“说得好。”孙倩双眼放光对愈彦投去了信赖和仰慕的目光,“愈彦,从战术上讲,你没有犯任何错误。如果最后还是没有救出王玫瑰,我也不怪你,有时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人事听天命。”
难得孙倩说出如此有大局观的话,愈彦点头勉强一笑,这一夜,他心力交瘁,始终紧绷着一根弦,只等最后消息的到来,耗费了太多的精力,现在只觉全身陷入了无尽的疲惫之中,如果不是强撑着一口气,他现在几乎站立不稳!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分钟,也许有一个小时一样漫长,愈彦的电话再次急促地响起之时,他一下跳了起来,一把接过了电话。
“喂……”
多年以后,当愈彦回想起他当时一声微带颤抖声音的“喂”时,他会心地笑了,并不以当时的失态为耻,反而十分回味当时的纯真和可爱。每个人都是由青涩到成熟,没有人生而知之,也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大将之才。
“领导,王玫瑰救下了。”电话中传来了马震微带兴奋的声音,“幸不辱使命!”
“好,好,太好了。”愈彦一拳打在床上,喜形于色,“怎么样,有人受伤没有?”
“遭遇到了激烈的反抗,长发他们都受伤了,我们没事。不过对方受伤更重,一句话,没吃亏。”马震连连说道,“赶到的时候,对方还想将王玫瑰转移到下一个地方,幸亏及时直到,否则就……”
愈彦扭头看向了张太忠:“秘书长,王玫瑰救下了,现在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
张太忠一脸喜色,伸手接过电话,向马震报一个地点,然后他又拿过自己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冷静地吩咐说道:“你马上派人去接应几个人,对,马上,领头的人叫马震,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放下电话,张太忠一脸凝重:“愈老弟,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了,如果王玫瑰在我手里被人再抢走了,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帮你再抢回来……现在起,你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太为难自己了。”
说完,张太忠推开房屋的门,头也不回地离去,留给愈彦一个坚定的背影。
外面,已经是深夜时分,大街上一片安静,行人早已睡去,夜空繁星点点,好一个清凉如水的夜晚。
今夜,是愈彦终生难忘的一夜,这一夜,他创造了个人政治生活中的第一次传奇,也改变了安泰的历史!
再送走孙倩后,愈彦疲惫不堪几乎站立不稳,勉强洗了澡之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天一亮,电话就此起彼伏地打来。
先是马九英。
“愈大秘,天亮了,该起床了。”马九英半开玩笑地说道,“今天天气不错,可以去郊游了。”
郊游?愈彦摇头一看,看时间才七点多,还不到上班时间,不过也不能再睡了,就爬了起来,笑道:“马局,我要是有时间郊游,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太阳肯定不会从西边出来,但你还是可以去郊游。”马九英呵呵一笑,“好了,不说了,赶紧准备一下,今天事情肯定不少。”
“除了提醒我起床,马局还有什么指示?”愈彦再清楚不过,马九英可不是为提醒他起床才打来电话,以马九英的为人,肯定不会做任何一件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
“我哪里敢指示愈大秘。”马九英轻笑一声,似乎迟疑一下,还是说出了来意,“王玫瑰虽然暂时安全了,但是如果她还在安泰的话,还是一件麻烦事情。”
怪不得马九英说他要郊游,应该是马九英知道了王玫瑰现在正藏身在郊外昨晚张太忠的人接上王玫瑰后,张太忠向愈彦通报了一声,只说王玫瑰安全了,具体在哪里,愈彦出于对张太忠的绝对信任,并没有问个清楚。
不过后来马震又打来电话汇报,说他会在郊外守护在天亮。言外之意自然就是王玫瑰也在郊外一处安全地点了。
姬长发受了轻伤,连夜送往了市医院,愈彦没有出面,孟大山出面找到了夏然,在夏然的安排下,很快就安置妥当。
“马局说得也是。”对于王玫瑰的去处,愈彦没有想好,“正在想办法。”
“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就说话。”马九英继续说道,“王玫瑰不适合再留在安泰了,北上是最好的选择。”
今天愈彦心情大好,很快收拾完毕,也没有吃早饭,就急急去了市委。
不过不管是急流还是湍流,总要中场休息喘口气再战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急流水流再急,沿途的风景也是一样秀丽,值得驻足欣赏。
其实愈彦最喜欢这首诗的后两句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人去楼空,醒来后天地一片苍茫,似乎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一人,在满天风雨之中,踽踽独行下楼而去,颇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沧桑。
张思文还没来,愈彦如常一样打扫卫生,刚打扫完卫生,门一响,张泽远进来了。
“愈秘书,忙呀?张书记什么时候来?”张泽远逢人便有三分笑,他的笑容就如永不凋谢的塑料花一样,虽然生动而鲜艳,却没有真实感,“哟,愈秘书黑眼圈了,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换了平常,后一句话不过是随口说出的常见的没用的废话之一,也是党政机关中没话找话的惯用句式,但有时候听话要听音,联想到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张泽远身为吴麒狗头军师的身份,愈彦就知道,张泽远是没事找事来了。
“张书记什么时候回来,还真不知道。”愈彦淡淡一笑,不远不近地说道,“昨晚我睡得挺好,一早就睡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黑眼圈了。刘部长眼神真好……”
张泽远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愈秘书,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张部长有什么指示精神?”愈彦见张泽远眼神跳跃不定,眉毛接连扬了几下,就知道他心思大动,估计没什么好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件小事……想请愈秘书帮个忙。”张泽远笑了一笑,他的笑容落在愈彦眼中,怎么看怎么是笑里藏刀的奸诈。
“请张部长吩咐。”愈彦很客气。
“安泰这个地方,很保守,愈秘书才来,可能对安泰还是了解不深,我建议愈秘书以后做事情,尽可能凡事留有三分余地,这样对安泰、对张书记、对所有人,也包括对你自己,都有好处。”张泽远说话的时候,脸上笑容不减,但在假装的笑容背后,眼神中却是蓦然闪过一丝冷光。
好嘛,敢情是昨晚的失败让狗头军师恼羞成怒了,居然不顾体面向他当面示威来了,愈彦笑了,很随意很轻松地笑了:“张部长的教诲,我记在心里了,感谢,盛情感谢……”话说得很客气,却没有半分客气的意思,话题一转,语气急转直下,“刘部长还有事吗?”
张泽远没想到愈彦直接就下了逐客令,不由他脸色大变,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努力保持了风度,冲愈彦微一点头:“愈秘书,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