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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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像是浓重得化不开的墨,将整片天空染得一片漆黑。
忽然不知从哪儿刮起了风,混乱地四下散开,慕染面上的轻纱随风拂动着,在风中凌乱,彤彤手里紧握着的一盏宫灯明明灭灭,却终究还是暗了下来,只留着星星点点的一点余光,她蹙着眉头,却是深深的不解,“那位二姑娘,真的会来么?”
“还是叫二太太么。”慕染听了彤彤的话,开始的时候只是沉默,许久才淡淡说道。
果然,等了一夜,慕染却未在约定的地方等到了贞娘,而第二日一大早,贞娘一抹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如玉医坊的门口,浑身湿漉漉的,慕染这才注意到了街角的潮湿,想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大概是今日凌晨才落下来的吧,这般想着,慕染这才浅笑着将贞娘迎进了门内,尽管天色还是一片青茫茫,慕染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还是掏出了帕子,抬起了手来,擦去了贞娘额角的湿润,声音淡淡,“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自始至终,贞娘却依旧颤抖着,似乎是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她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林瑞的话却像是密密麻麻的银针一般,扎进了贞娘的心里,她心中无端只觉得一阵慌乱,双眼失神,就是彤彤端来热气腾腾的姜汤的时候她也丝毫没有察觉,彤彤见了贞娘这般模样,却是愈发的不解了,不过却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只是不解地望着慕染,似乎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只不过慕染眼神清澈,波澜不惊,不过是示意了彤彤不要再理会这件事情。彤彤吐了吐舌头,却也只能乖乖地回到了内室之中去了。
等了许久,贞娘喝下了热汤,这才缓过神来,却是一把紧紧地抓住了慕染的手,只难以置信地说着,眼角还噙着泪花,“慕染,我......林瑞他......”
不过却还是因着太过惊慌,竟然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慕染却也不明白,只能柔声安慰道,“贞娘,你慢慢说......”
贞娘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自己偷偷听得的林瑞与王管家之间所言一一转述给了慕染,说到最后,却早已是泣不成声/,“慕染,我竟然不知道,林瑞竟会是这样一个人......”贞娘从来没有想过,当初自己的父亲撒手人寰,这消息来得突然,竟然会是林瑞干的好事情,他当时,一定是对她最亲爱的爹爹恨之入骨了吧!
“慕染,我该怎么办?”贞娘说这话的时候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泪水顺着指缝落了下来,滑落进了白皙的脖颈处,是深深的刺骨的冰冷,只是却不及心里一丝的寒凉,贞娘是真的不知所措,只不过于此同时,漫天的恨意却是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若不是林瑞,是不是我爹爹就不会死?”贞娘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抽噎,已然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她只是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才是,若不是当初的自己这般惦念着林瑞,就不会让她接近自己,更不会让紧接李国公府,说到底,她会变成如此,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贞娘想到了这里,悔恨与悲痛交织着,害她不由得蹲下了身子,崩溃地哭泣着,也听不清她究竟是说了些什么。而贞娘的悲伤落入了慕染的眼睛里,她自然懂得她的心酸与苦楚,开了开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又想了一想,她只是微微地俯下了身子,一手覆在她颤抖的脊背上,慕染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贞娘,洛城毕竟是个伤心地,离开了这儿,一切,也都会过去了。”
慕染声音淡淡,贞娘似乎是有所触动
苏钰便是在这时进来的,所有的话都进了他的耳里,而只一眼,他自然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他却不多说些什么,只是神情淡漠地望着面前的二人。
然后他的眼里,贞娘却是缓缓地抬起了眼睛来,那一双通红的眼睛里,却是前所未见的深情,“不!”一个字,斩钉截铁,带着所有义无反顾的决绝,“慕染,我逃不掉了。”
她还是怀疑,当初林瑞是否只是带着阴谋接近她,或许当初,他不过是看重了李国公府的权利与金钱,而不管是之前的期望还是现在的绝望,她与林瑞之间,从来都没有所谓的爱情。贞娘可算是彻底明白了,而与此同时,林瑞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她忽然有些庆幸起来,还好当初,没了那个孩子......
只是这般的贞娘,慕染见了,都觉得忽而有些心颤起来,那一刻,她眼神复杂,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却只听得了贞娘此时阴沉沉说道,“慕染,当初便是因为我太懦弱,才得了那般的下场,如今,我不能白白放过林瑞。”她说这话的时候冷冷地对上了慕染一双清澈的眸子,那一双交错的双手之间,却只剩下了锋利的冰冷。
慕染沉默许久,却终于轻轻点头,“无论如何,贞娘,我都会助你。”
只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叫贞娘终于冷静了下来,一双涂着鲜艳的蔻丹的手指攥紧了衣角,贞娘的眼神却是阴冷得可怕。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林瑞毁了自己一辈子,她自然不会放过他的。
而终于送走了贞娘之后,慕染却依旧立在了医坊门口,望着马车绝尘而去的方向,却是在若有所思,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只听得了苏钰忽而幽幽开口,“贞娘她......终于变成了你希望的模样,你不开心么?”
“无所谓开心与不开心。”慕染却在这时回眸,只是却不瞧着苏钰,眼神涣散开来,也不知道究竟是看向了哪里,“这件事情,于贞娘,于我,或许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却也不是一件坏事。”这话别有深意,实在是耐人寻味。
苏钰想了想,眼神闪烁,却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浅笑一声。
而在林府之中,贞娘下了马车,原本阴沉着的一张脸却转瞬恢复了平静,只是一脚在迈进了林府的门槛之时却还是犹豫了一会子,最终却还是落下了脚来,而温婉的面容之上,转眼却是笑意吟吟。
林瑞早已下了早朝,只是坐在书房里,手里捧着一本书。
便是这时有谁端了茶水进来,轻轻放在了林瑞面前的桌案上,也带来了一缕似有若无的淡淡芳香,沁人心脾。
林瑞抬头,对上了贞娘温柔的眼眸,一颗心忽的沉沦了下来。
许久未见了这般的贞娘,林瑞忽的是无言的激动,竟有些手足无措,“贞娘。”
一开口,满心欢喜。
只是这般的喜悦落在了贞娘的眼里,却满是矫揉造作的谎言,尽管她面上依旧是温婉的笑容,缓缓地微低着脑袋,含羞带怯,“相公。”
林瑞一听这话,心中大喜,转而将贞娘紧紧搂在了怀中,微微眯起了眸子,却未看见此时有一缕阴狠,自贞娘的眼底一闪而过。
她终于发现,此时此刻,她对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只剩下了全部的恨意。
而谁也没有想到,便是这时,林靖回来了。
尽管没有人知道这些日子,他究竟是去了哪里,就连贞娘也不知晓,而那般风尘仆仆归来的模样,比起先前,却是沧桑了许多。
贞娘是在花园里见到了林靖的,对于林家的人,贞娘的心灵只剩下了疏离,只是不知为何,对于林靖,她却卸下了所有的提防,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里鲜少的真实的笑意,“阿靖,你回来了。”
林靖遇见贞娘的那一刻,却是有些慌乱的,不过转而,慌乱却成了满满的喜悦,他忽而咧着嘴,露出了两腮小小的梨涡,很是开心的模样,“二嫂,我回来了。我可是给你带了好多的东西呢!”说着更实现献宝似的吩咐了跟着的小厮拿了东西过来。
贞娘没有意识到,便是这个时候,自己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动,她瞧着满头大汗的林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去了哪里,只是掏出了帕子来轻轻擦去了他额角的汗水,对上了林靖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贞娘微微失神,这一双眼睛,与他哥哥,可真像。
只是却又是不像的。
贞娘一想到了这里,神色又冷了几分,抽回了自己的手。
却是叫林靖不得其解,不明白贞娘是怎么了,然而,贞娘只觉得心中压抑,也不等林靖拿了东西来,只是转身匆匆告辞,林靖望着贞娘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竟不知开口说些什么才好。
他只是想起自己在回了林府之前,其实是去找过楚慕染的。
明晃晃的八角回灯闪烁着惨白的光芒,衬托着楚慕染轻纱拂面之下清澈的容颜,林靖的声音却是冰冷得可怕,“楚姑娘,你究竟......对贞娘做了什么?”
这一日,如玉医坊的伤者不知为何,忽然多了起来,多是外伤,一个个捂着受伤的手肘,或是其他伤痕累累的部位,叫苦连天,彤彤接了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过来,只是没多久,却又被染得一片通红,她来不及擦一把额上的汗水,却只能忙活开来。
一片混乱之中,小小的如玉医坊早已容不下了那么多的人,附近热心的邻里在医坊外搭起了简陋的帐子,这才叫这些人有了容身之处。
慕染一双白皙的手上下翻飞,很快就染上了一片殷红,那红色又缓缓地暗了下来,是黯淡的色彩,只是令人惊奇的是,她雪白的衣衫,却未沾染了一丝的污秽,站在这一堆伤者之间,就像是九天玄外下凡的仙子,而她忙碌的身影,看在苏钰的眼里,却是微微地战栗着。
慕染从未见过这般多的伤者,她神色凝重,就连脚步也踉跄了起来,更是险些跌倒,勉强扶住了身旁的石墙,只是却还是俯身,朱唇愈发惨白,额头更是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却是在这个时候,忽的有一双手扶住了慕染,她抬眼,愕然之际,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还有那般灿烂模样的笑脸,阿洛如同孩子一般咧着嘴,然后趁着慕染未回过神来的功夫忽然赛了一颗丸药在慕染的口中。
先是苦涩得难以忍受的味道,然后一缕甘甜化开来,慕染心中一沉,她自然知晓着口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看向阿洛的眼里是一派复杂,只不过阿洛嘴角无邪的上扬却还是让慕染的神色放松了下来,勉强起身,她定了定神,继续穿梭在一片哀嚎声之中。
如今中原边境与外族犯难,战火连天,来洛城的多是逃难的难民,偏偏这会子战火蔓延到了洛城城外,如今虽然平息了下来,只不过为此受伤的人却不再少数,而离事发地点最近的,便只剩下如玉医坊了,慕染面色凝重,虽然轻纱之下,无人看清楚了她此刻的面容。
好容易将所有的人都安顿了下来,慕染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彤彤却在此刻带来了消息,“荣国公府家的三爷荣宸领兵,如今伤势严重,生死未卜,荣锦大人特地来请了阿姐您去那儿。”
慕染接过帕子的手一顿,想了想,微蹙着的眉头之间满是犹豫,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去将医匣拿来,现在便走。”
只是慕染话一出口,彤彤却是一怔,不由得担心地出口,“只是阿姐您......您的身子......”方才楚慕染的踉跄她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只不过她却没有想到,她的阿姐竟然这么快便答应了下来,站在屏风之内,卸下了面上的轻纱,嘴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笑容。
马车很快就自医坊的门口离开了。
一路颠簸,很快就倒了荣国公府的门口,还未下了马车去,便听见了府内惊天动地的哭号声,刺得慕染的耳膜是钝钝的疼痛。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荣家的这位三爷,年少从军,是荣家唯一的将军,屡战沙场,战功赫赫,这一回他本就因了受伤而在家中休养,却不料遇上了匪贼来京中作乱,他只得奉旨引兵,这才加重了伤势。
慕染下了马车,就看见了府中的太医们一个个连连摇头,面容之上皆是无可奈何的神情,连连叹惋,这般一个少年,如今只怕是无能为力了。
便是在这时,忽的不知从哪儿传来了清冽的一嗓子,“楚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