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菩提(2 / 2)
“什么同道中人,哪有你那般喝酒的,不怕洒了一身。”女子仔细打量眉头一皱,“呵!好干净的袈裟,敢情这和尚居然没有洒了一滴酒!”女子想着又看了看那人,只见对方冲着自己咧嘴大笑,好不滑稽。
“好,第三问也算你答过,接着!”说着女子右手又取出另一个酒瓶,丢了过去“这可是百年的灵溪,尝尝吧!”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和尚看到酒来,眼神一变,刚忙伸手接来,二话不说大口痛饮。
“和尚,且慢!”女子见那人喝的好不过瘾,忽然出声打断。
“嗝,怎的了?莫非丫头后悔了?”和尚看着女子不解问道。
“呸,本姑娘说一是一,怎会耍赖,不过…”女子故意卖弄起来。
“不过怎的,和尚肚里酒虫闹得慌,丫头快讲!”和尚皱眉道。
女子银铃般又笑了片刻“我除了这两瓶美酒,家中还有烧春、富水、若下、九酝。你可还想喝?”
和尚听了双目一呆“好家伙,丫头,你家敢情是卖酒的啊!?”
女子闻言瞪眼道“你家才卖酒,你喝不喝,不喝本姑娘可走了!”
“喝得,喝得,有人请我喝酒,干嘛不喝?不知姑娘家在何处?”和尚急忙问道。
“洛州。”女子娇声回道。
“洛州…”和尚一皱眉,“比那长安还远个几百里…小僧尚有要事在身,不如等我办了这事再去姑娘家喝酒如何?”
“这自然可以,不过,这酒也不是白喝的…”女子又卖起关子。
“姑娘不必如此,要问几个题你尽管问,和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是那信…”和尚说着装模作样低声道“我说不得,不过姑娘把我灌醉拿去看的话,便是两码事了,善哉善哉。”
“咯咯,你这贪酒的和尚!”女子听了好不有趣,直又笑的弯下了腰,“那信..那信还是算了,本姑娘不感兴趣…”女子好不容易笑罢,接着道“喝酒也可以,不过这会不是问话了。”
“哦?”和尚一愣,说道“那是什么?”
“你得玩塞子赢了本姑娘”女子骄傲道。
“阿弥陀佛,和尚没有玩过塞子啊…”和尚眉头一皱,有些犹豫。
“哦?不玩,也罢,姑娘改日请别人喝酒去,那告辞了!”女子说着转身欲行。
和尚想了想塞子,又看了看手中的酒瓶,急忙出言道“姑娘且慢!”
女子满意般的回过身来“哦?又改主意了?”
“嗯….这塞子和尚没有玩过,姑娘先说说如何出题吧。”和尚思索道。
“好!”女子闻言也坐了下来“和尚听好了,这黒木塞子一共四个,加起来无非二十又四,我也不和你讲的复杂,我二人以单双为约,各取其一,言定后我撒这塞子,再看单双,我输了便做东,请你喝酒,你输了嘛,须依我一事。”
和尚想了想,点头答道“这样也好,无论单双皆取天意,让老天爷做这判者。”
女子闻言一笑“那你可是答应了?”
和尚点了点头“便依姑娘。”
女子玉手一出,五指各夹一塞,“看好了和尚,塞子可是如常。”
和尚又点了点头。
“那你选单选双?”女子轻笑问道。
“单…”和尚眉头一皱,忽的又改口道“还是双吧。”
“到底单双,可是定了?”女子娇声再问。
“嗯…双..和尚猜双。”
“好!”女子点了点头玉手一挥,五指轻屈,手腕一甩,四个黑木塞子在桌子上转了起来,不仅和尚瞪圆了双眼,周围酒客也都好奇观来。
“双啊..双…和尚这顿酒都看你的了!”和尚咽着口水说道。
“一四六二!”女子朗声叫到“和尚一共十三点,可是单,你输了!”
“这….”和尚瞧来瞧去也看不出端倪,“怎的是单,老天爷忒的不给和尚脸面,哎…..”说着摇起了头。
“和尚,你如今输了,可得依我一件事。”女子秀眉一扬,傲气道。
“这….”和尚双眼一转,淡淡一笑,酒瓶还回,“姑娘多谢赐酒了!这塞子怕是有些蹊跷,和尚才不上当,先行告辞!”话罢,身形一转,飘出五丈之外,高声大笑。
“好个赖皮的和尚!”女子银牙轻咬,恨恨道,忽的秀目一转高声回道,“道衍!你这骗了酒喝还耍赖,难道不丢你师父的脸面么?”
和尚本已大步行去,听闻此言赶忙回头“姑娘何出此言,明明是你出千诓我。”
“那你说我如何出千啊?”女子得意一笑“反正你这法号我也知道,去哪我也知道,等你到了长安恐怕这骗酒耍赖的事已经世人皆知了!”说着,坐定酒桌,对着众位看客说了起来。
“你!….”和尚眉头一皱,左右不是,忽的长叹一气又回到了楼中“你这丫头,前两问探我法号、去处,看来早有所谋!”
“是又如何,谁叫你嘴馋非要喝这酒!”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好不得意。
“阿弥陀佛,和尚从小行走江湖,没想到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哎…..”和尚说着摇头叹气,好不失意。
“那又怎么办,愿赌服输,如果刚刚你赢了,本姑娘不给你酒喝,你能放过我么?”女子辩道。
“也是。”和尚拍了拍腿“左右看不出姑娘手法,那便是和尚输了。”说着,和尚看了看对方“不知姑娘要我答应什么?”
女子柳眉一扬,秀目几转,悄悄在和尚耳边低声道“你须陪我去一趟幽谷,否则我可在江湖上说些不好听的话…”
和尚眉头紧锁,打量着对面女子“幽谷,你去那做什么?”
女子装着又喝起茶来“你问这么多做甚,我就问你去是不去。”
和尚无奈点了点头“都依姑娘吧!”
“那好!”女子又鬼鬼祟祟低语道“那边那个中年男子你可看见了?”
和尚扫了眼点了点头。
“他是个坏老头,专门抓我们这些年轻女子关在洛州一栋楼中。”女子沉沉道。
“哦?怎的有这事?那岂不是这**买卖?”和尚皱眉道。
“是了是了,便是这**,也不是多少女子受尽了苦头。”女子说着擦了擦眼角。
“那姑娘准备?”和尚也低声回道。
“你一会得帮我脱得身!”女子小声道。
只见那和尚忽的捂着肚子又笑了几声,“呵!姑娘你真以为和尚傻么?”。
女子听了一愣,“怎的了?”
和尚大笑摇头“你这丫头,好不老实,你若身世真的如此凄苦,怎的身上都是价值连城的美酒!?”
女子闻言脸色一变,也不作答。
“第二,你说的那楼可是万家的万宝楼,洛州还是你家,你把这千金难买的美酒随处赠人,恐怕也和万家脱不得干系…”和尚说着,再打量女子片刻“生的沉鱼落雁,好个倾城佳人!如若你不是那万宏宇的女儿,和尚从此倒着走!”
“和尚你!”女子闻言眉头紧锁,张口无话。
“不过和尚此刻也是输你一回,定不耍赖,可我当真身有要事,须去长安一着。”和尚又解释道。
女子眼珠子转来转去,鬼机灵般又算计着什么,“那我随你一同去便可,不过你得帮我脱身。”想罢又低声说道。
和尚点了点头,“那人可是你爹?”
女人闻言想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那中年汉子,只见他双眼不悦,似看了刚刚那场闹剧心有话说,又不好发作。
“难办…这事做的不好,小僧不就成了**和尚了么…”和尚想了想,正色回道“和尚决定….”
“你决定如何?”女子好奇问道。
“和尚决定,此番不蹚这浑水,等我办完那事就在长安等候姑娘。”话罢忽然起身,脚步一迈,右足点踏出了楼,飘然而去。
“臭和尚!忒的耍赖皮!”女子看的一惊,也顾不得许多,轻功一转也追了上去,只闻身后大喊“昭仪,你这丫头又要去哪!?”
“爹爹放心,那和尚不是坏人,我寻他办点事!”女子娇声回道,足尖一点,去了踪迹。
“那和尚穿的是古禅寺的袈裟,只怕是久禅大师的徒儿,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丫又不知几时才能归家...”楼内中年男人闷声摇头,心中叹气…
“噼里啪啦…”屋内柴火似要烧尽,万昭仪靠在床头想着往事,玉指轻轻挽起鬓角,感慨颇深,“这和尚也是因为我受的伤…..那日见他好不洒脱俊朗…”想着却见道衍睡梦中拍打着什么,似有蚊虫飞来。此刻子时已过,谷底渐渐凉了起来。
“呼….”女子哈了口气喃喃着“这火塘都快灭了…..”,她慢慢扶着床栏下了地,脚下有些发软,这才想起打量了周身,“咦,既然没什么伤…”再往和尚那边看去,“这和尚落崖前用袈裟裹着我,如今我完好无损,他却受了重伤…”想着心头有些惭愧,“敢情这回真是闹过了,这幽谷便不是什么游玩之地,我非要来这….”
“丫头….你那…那塞子有问题…酒可不能不给喝….”
女子闻言一惊,回头再看那人,却是睡得沉沉,“噗嗤,睡着也不忘喝酒…馋猫..”她扶着床栏站了片刻,“走走应该没问题,就是有些乏力…”想着,女子缓缓行了两步,到了火塘旁,轻轻蹲下添了些柴火,此刻门外风声大作,屋内难免也生了些寒意。
“这屋内只有一床布衾。”女子眉头轻皱,又看了看道衍,却见他缩了缩腿,似有些发冷,继而不知怎么翻了个身,不小心触及左腿伤口引的痛哼一声。
“哎…敢情再如何洒脱,也是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忒的不会照顾人。”万昭仪再打量身边,只见屋内乱乱糟糟,狼藉一片。女子又缓缓站起拿起那床布衾慢慢行至道衍身边坐了下来,她轻声铺开布衾盖住二人下身,又紧了紧自己上衣,静静靠在墙边坐着,又对身边男子打量起来。
“嗯…你怎会出家了?明明喝酒吃肉什么都会…”女子喃喃片刻只觉道衍又挪了挪身子,左手触到自己小腿。她双颊一红,忙躲了一躲,可怎奈那男子不依不饶,哼哼两声又靠了过来,这回半个身子横在她腰旁。女子只觉对方体温暖暖,身上传来一股不同的味道。
“你这花和尚…”女子心头轻跳,口中轻轻骂道,继而噗嗤轻笑,温柔的看着男子“这样也好,就这么坐着…”忽然心中意起,伸出手来摸了摸男子脸庞,引得对方动了动,“平日里这么爱干净,现在怎么脏的像个野娃娃。”
“咳…咳…你这丫头…忒….胡闹…”男子又梦呓两声。
“呸,你这黑和尚才是胡闹。”女子柔声笑骂,指尖戳了戳那人额头。
“道衍….道…衍….名字稀奇古怪…你师父怎的给你取个如此难听的法号…”女子玉颈轻靠,双眼朦胧,喃喃自语“你若不出家该多好,便能天天陪着我...你不知道,一个人在那楼中是有多无趣….爹爹他啊,成天给我说亲事,这家王公,那府少爷,可我都不想嫁,那些个人除了整日吟诗作赋,便是搬弄朝纲…还有楼中家奴也是,整日小姐长小姐短的….想寻个说贴己话的有都没有,我稍微瞪个眼他们就不敢说话了...”女子淡淡道“我喜欢出门到处看看,小时候我和娘时常跟着爹出门走商,可后来,爹爹忙了起来,我也长大了,出门身后还要跟着侍卫…却也是无趣的紧…”说着她又抚了抚对方脸庞“还是你好,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可羡慕的紧…这一个多月让你陪着我胡闹,是我长大来最开心的日子…”夜又沉了几分,屋外风声却缓和了些“诶…和尚,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爹爹整日忙于做买卖,也不过问家里的事,楼中金银早已花不完,还赚那俗物作甚…”女子说着说着眼圈泛红起来“娘还活着的时候就责备爹爹不陪她,我记得小时候啊,每次爹爹归家娘都会炖些热汤,我长这么大了什么都不馋,就馋我娘煮的汤。可娘病了,爹爹还在关外跑商…她最后还念着爹的名字…”言语着她伸手擦了擦男子脸上灰尘,“你以后可不能对你妻子这般…这女人啊一旦遇见自己中意男子,便会不顾一切的跟着他,可男人也不能让她等太久,一辈子太快了,不是么?…嗯…不过你是出家人…按理不能娶妻成亲…可你酒肉都吃,整日胡来…只怕迟早被你师父逐出山门…”她对这黑夜私语,忽的又笑了起来“那样也好..你便可以来找我…我陪你喝酒…你也能陪我说说话...”
夜沉了...女子依然淡淡说着…似对这长夜充满着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