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2 / 2)
严恪闻言,眉头深深皱了一皱,再看向展宁的眼中,却比之前多了一点怜惜和了然。
他这一路行来,始终不知这人为何时时对自己那般狠,甚至不惜拼上性命。但如今,却多少有了点了悟。靖宁侯府本就凶险,她以为展臻已死,自然步步荆棘,何况之外还有严豫的相逼。
京郊矿野,天近黄昏,风从原野之上掠来,带着一点腥咸粗砺的沙尘,展宁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本就纤细的身形在风中显得更加单薄。偏偏就是这样单薄的身子,笔直站在那,却显出一种别样的坚毅来。就似疾风中的草叶,偶尔随风起伏,但风过之后,仍然以自己的姿态站在那。
严恪上前两步,站在风来的方向,替展宁稍稍挡了一挡。他的声音不高,在风中被吹得有些碎落,但足够展宁听清楚。他道:“展宁,若你所言是真,我可以帮你。”
今日严恪所言所行,全都出人意料。
展宁怔怔望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平素在他面前,或精明或坚韧,或算计或冷清,却少有这般呆呆愣愣的模样。严恪瞧了不由一笑,笑意从眼中漫出,眼中的沉静与严正淡去,属于面相上的风流便显露无疑。
展宁怔忡之外,觉得心里莫名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耳后也有点发烧。她赶紧移开了视线,接着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世子为何要帮我?江南这一趟,即便世子无心,可落在别人眼里,大概会将世子与睿王爷划作一脉吧。”
展宁说着,心底隐隐更生了愧疚。
严恪与她往江南走这一趟,还真是被她坑得挺深。
被追杀受伤不说,原本中立的立场也被打破,别人不说,至少在马文正背后的皇子眼中,严恪身上睿王党的标签多半是打上了。
而严恪当日便说过,以他的身份,是没有必要去站这个队的。
展宁心中不解,严恪却又笑了笑,他与她站得很近,彼此目光相对,能清晰看见对方眼中的任何情绪。他认真与她道:“我觉得,你或许不是我曾经以为的模样,我想想看一看真正的你。而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帮他认清自己的心意,善待自己的心意。
严恪这一番话,让展宁更加不敢深想,一深想便觉得心里乱得厉害。
但她想再说什么,时机却已不大合适。
一串马蹄声由远极尽,她转眼望去,只见严豫与之前的侍卫正疾驰而回。
严豫身后还紧跟了一道火红的身影,对方骑术了得,与严豫几乎是齐头并进。
待行得近了,展宁瞧出,那是个身量窈窕的年轻女子,年龄大概十六七岁,五官明艳,面上自信满满,看人之时也带着几分娇嗔,给人的感觉便像是清晨带露芙蓉,艳丽尊贵,张扬肆意。再瞧那女子的衣着,并非梁朝的雅致繁复,而带着北漠的简洁大气。
展宁联想到之前那侍卫隐约提到的一些话语,心中对这个女子的身份已有了九分肯定。
她恐怕就是北漠恭帝最宠爱的女儿,与北漠使团一道来燕京的心玉公主。
只是她独身一人来此,是为了什么?为了严豫吗?
难不成这位传言中彪悍至极的主,来梁朝和亲,还真是看上了严豫?
展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面上不自觉便带上了几分笑。
她相貌生得极好,这一真心笑起来,眉目更显动人。
严豫与那红衣女子的马转眼间便至跟前,两人先后勒马停住。严豫瞧着展宁面上笑容,再瞧瞧站在她身旁的严恪,目光微微一凝,本就带有不耐之色的脸上又多了些不虞,他与展宁道:“外面风大,你呆在这里做什么?回马车上去。”
展宁尚未回话,那红衣女子却先一步翻身下了马,转到展宁跟前,细细打量起展宁来。她的目光大胆且肆意,出口的话更是豪迈,“你们梁朝的男的,怎么长得比咱们北漠的女人还秀气。”说着,她又瞅了瞅旁边的严恪,摸摸下巴,一副品评的模样,“啧啧,我那几个哥哥跟你们一比,简直不能看……”
展宁早听过这位心玉公主的传言,如今一见,倒觉得闻名不如见面。不过她性子内敛,并不会轻易将心中想法写在脸上,较陌生人看出来。
而以严恪那般个性,被人这般打量品评,显然不会太高兴。不过他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不至于与一个姑娘计较,同样也就没说什么。
展宁和严恪两人都很表现得克制,那红衣女子自己说了一阵,没人应声,也没觉得尴尬,却转而回头与马上的严豫一笑,笑容明艳夺目,“不过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你这种类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