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收留（1 / 2）

正堂之上，吊在梁上的檀木雕灯将里面照得一片通明。白镜坐在首座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粥，左腿曲起脚后跟踩在椅子边缘，坐姿异常粗鲁。

在堂下立着的田财牛宝两人紧紧盯着白镜的脸色变化，旁边的春莺则揪弄着衣角，显得十分局促不安。

过了半晌，白镜才稍稍抬眼看向他们三人，“来，说说怎么回事？”

牛宝见状，忙抢着道：“大当家，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呢，我跟田财蹲在寨门口掷骰子玩儿，忽然瞄见有一道狼烟从山道口那里升起来，可您不在，我们就……”

“尽讲些废话，”白镜摇摇手打断道：“说重点，赶紧的。”

田财跟上说：“我们带兄弟去那儿一看，就只有一辆破破烂烂的小马车，那个马夫一见我们就吓得屁滚尿流，跪地直求饶。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说着指了指身边的春莺，“她说身上实在没什么财物，但是愿意跟我们回寨，帮我们洗衣做饭，只求我们放过老马夫。所以说，真不是牛宝贪图她美色……”

春莺与牛宝赶紧拼命点头。牛宝还拍拍胸脯正气凛然地道：“大当家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那样的人！”

白镜漫不经心地又喝了一口粥，望向春莺：“这么主动往我白云寨跑，小姑娘你勇气可嘉啊。”

春莺愈加紧张，膝盖一软径直跪了下去：“我……我实在没法子才……”牛宝没料到她居然下跪，惊诧之余忙要拉起她，却被她伸手推了过去。

她低着头抽泣连连，“我知道大家都是在关心我……怕我一个女孩家留在寨里不方便……可是，春莺自小与家父相依为命，两年前家父身染重病，为了治病……已是家徒四壁……但还是回天乏术……月前刚刚入土……”

悲戚气氛瞬间被调动起来，牛宝与田财都感伤不已。然而白镜却似乎无动于衷，单单注意着春莺的行为表现。

春莺在说话期间一直啜泣，但不曾抬过一次头。

“……只留下我一个人过活……但是官差大老爷三天两头到我家里欺侮我，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我是真的活不了了……所以我只能偷偷离开村子……”

牛宝与田财听得愤意沸腾，面部表情略微狰狞，恨不得马上就把欺负春莺的坏人抓起来绳之以法。白镜仍不为所动，冷冷道：“把头抬起来说话。”

春莺身上一颤，畏畏缩缩地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但眼神一直躲躲闪闪，不敢跟白镜的探究视线对上：“世人总说土匪穷凶恶极……可在春莺看来，这里比外面要好得多……”

白镜稍稍眯了眯眼：“你认为我凭什么会收留你？”

牛宝鼓起勇气，弱弱地出声劝道：“大当家，您看她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您忍心把她丢到那帮可恶的官府狗腿子手里吗？”

白镜完全不理会牛宝，还是紧盯着春莺问：“我在问你话。”

春莺紧紧地攥紧了衣服边角，牙口都有些不利索了：“我……我会做好多事情的，洗衣做饭打柴……还有缝缝补补……我都会！大当家，求求您了……让我留在这儿吧……”

白镜将搭在椅子边缘的那条腿放下去，装作心不在焉地道：“你这粥熬得很讲究。”

春莺不自觉地身上一僵，眼底的惊慌失措动荡得很明显。

“别紧张，我只是想说，粥熬得不错。”白镜瞥了她一眼，站起身来慢慢走向门口，“明儿给我煮点红豆粥。”

春莺愣愣地跪在原地，脖子随着白镜移动，待白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还没反应过来。

但下一刻牛宝就兴高采烈地拉着她胳膊起来，“哎！快起来！大当家同意让你留在寨里了！”

“……真的？”她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是真的了！”田财脑袋一扬，“咱大当家不是让你明天熬红豆粥给她喝嘛！这就是同意了呀！再说了，咱大当家虽然老是凶凶的，但心地可善良了！对我们兄弟也非常关心，不可能对你见死不救的！”

“就是就是！”牛宝附和道。

春莺这才慢慢绽放出纯真的笑脸，真诚地躬身道谢，姿态十分卑谦：“那真是太好了，谢谢牛哥，谢谢田哥……”

两人傻呵呵地摸着后脑瓜子，“没事没事儿，天这么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春莺在离开大堂之前，很细心地收了粥碗，灭了灯，关上大门，一切细节都关照到了。她把粥碗带回灶屋，连同桂子送回来的那只碗一起刷干净了才回房睡觉。

而白镜在离开厅堂后并未立刻回阁楼，而是飞身上了房檐，躲在拱起来的屋脊后方，将春莺的种种表现悉数收入眼中。毫无疑问，春莺在撒谎，撒谎手段还很不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