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心口痣(1 / 2)
礼拜六傍晚,余璟开着车送程亦舒到音乐厅门口,和他约好了九点来接,就自己开车走了,心虚似地,还在街上弯弯绕绕半天,才慢吞吞停在西餐厅门口,赴他那推不掉的相亲。
余璟心里揣着事,没像往常一样死死盯着程亦舒,也就没有注意到,开场之后,程亦舒压低毛呢帽的帽檐,冷着脸从里面匆匆走出来,拦了一辆黄包车离开了音乐厅。
公园长椅上,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流浪汉,盖着一张报纸躺着睡觉。程亦舒走上前,低头咳了一声,淡声开口:“天真冷,劳驾兄台腾个地儿?”
流浪汉掀起报纸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坐起来,程亦舒哈着气搓手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流浪汉靠着椅背悠哉地说:“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太阳都见不着。”
“太阳在云后头呢,总有出来的时候。”程亦舒说完,看着流浪汉与邋遢外表全然不同的清澈眼睛,彼此默契地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去哪了,组织找了你很久。”
程亦舒接了流浪汉的烟,悠悠地抽了几口,吐出烟圈:“处理一点个人私事。”
流浪汉点头:“隐蔽得不错,组织当初安排我们掩护你去英国的决定,其实也很仓促,我们后来才知道,那船上埋伏了不少特务,你这一溜倒躲开了。不过后续工作组织还得安排,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程亦舒抽完手里的烟,在椅子底下摁灭了,丢进垃圾桶:“再等一阵吧,我……再陪陪家里人。”
“走上这条路,是亏欠家里人。”流浪汉叹气,“那行,你尽快解决,我还等着向上级复命呢。”
流浪汉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想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报纸递给了程亦舒。两人用递报纸的方式,短暂地轻轻握了手。
“保重。”
程亦舒低声:“明白。”
程亦舒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踱步,无意识地走到了一家西餐厅门口。他没心思吃东西,刚要离开,余光瞥见一道身影,猛地停住脚步。
临窗的一个卡座,余璟坐在小沙发的一边,还是那漫不经心的浅笑,桌子中间摆着一瓶玫瑰花,对面坐着一个卷发洋褶裙的姑娘。
余璟送他去音乐厅时,说的什么来着?公司有文件,要回去批完。
程亦舒捏着拳头,掩下所有表情,走进餐厅,拿出钱包在前台敲了敲:“你们经理在吗?有点小忙想叫他帮。”
余璟端着客气的笑脸,听对面的姑娘说发油口红雪花膏,说得昏昏欲睡,想了想摁铃招来服务生,想叫一杯咖啡提神。
穿着服务生衣服的青年靠近,一口清淡的嗓音:“先生需要什么?”
余璟抬起头,看到服务生的脸时直接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卡壳半天才道:“……你们这厕所怎么走?我想上厕所。”
“先生随我来吧。”服务生笑着说。
余璟只丢下一句“失陪”,魔怔地跟着服务生走,直进到洗手间,把服务生也推进隔间锁上门:“程亦舒?你怎么在这?”
“怎么了,许看文件的余先生来喝咖啡,不许去音乐厅的程亦舒来当服务生?”程亦舒理着领口,把勒得过紧的领结拽松了一点,看得余璟口干舌燥。
可是外面的洗手间那么脏,哪能委屈了他的程亦舒。他抚上程亦舒的脸侧,轻声说:“程亦舒,外面厕所不干净,我们回去再……”
程亦舒扬手甩了他一巴掌,清脆响亮,把余璟旖旎的心思打得散光了:“做你的梦!你以为我来做什么?我才懒得管你,要发情,找外面那卷发小姐去!”
余璟一愣,连忙解释:“不是不是,程亦舒你听我说,那是我妈安排的,我不喜欢的……”
“你不喜欢程玉娴,不是照样娶她了么?”程亦舒冷冷地反驳,“反正横竖娶不了我,那你锁着我干嘛?有什么意思?”
余璟一下子冷了脸,抓住程亦舒的手腕压在门板上:“你什么意思,还想跑是不是?”
“你他妈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程亦舒突然一句怒吼,把余璟给吼懵了。
余璟从来没见过程亦舒这么生气的样子,可程亦舒吼完,眼眶又开始浮红。余璟最喜欢在床上看见程亦舒的眼泪,可是现在看着程亦舒这样,自己的心却搅成一团地剧烈抽疼。
余璟突然蔫了下来,自欺欺人的美梦被程亦舒的一滴眼泪一击即穿,碎得稀里哗啦。他垂头丧气地说:“程亦舒,对不起。我……我知道我不要脸,我太喜欢你了,实在不知道怎么留住你。你要是不喜欢,我,我……”
余璟说不出口“放你走”,他一点都不想放,想到离开程亦舒,他就难受得没法呼吸。
怎么就喜欢成这个样子了呢,追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看到自己的那双眼睛,明明锁住的是程亦舒,囚禁的却是自己。
“余璟,你就是个混蛋。”程亦舒大滴晶莹的眼泪往下砸,啪嗒啪嗒地撞着余璟的心口。
“程亦舒你别哭了,你想怎么样,跟我说好不好?”余璟急了,不知该怎么哄他的程亦舒,手无足措地站在原地。程亦舒瞪着通红的眼睛,一把攥住余璟的衣领,抵上余璟的唇。
程亦舒亲得不得章法,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乱七八糟。他咬牙看着余璟说:“我要是不喜欢你,干嘛送亲送到这来,干嘛赖在月城三个月不走,干嘛陪你玩那些无聊的游戏?那副破手铐我没一分钟就能拆开,我吃饱了撑的把自己拴在床头等你回家?!”
余璟彻底怔在原地,随后是控制不住的狂喜:“你,你说什么?程亦舒,你喜欢我?是不是真的?”
程亦舒又开始哭,默不作声闭着眼睛,眼泪还从眼睫一颗一颗地渗出来。
余璟一遍一遍地哄他,温柔地吮走泪珠,程亦舒的眼泪反而愈发汹涌,像玫瑰花瓣揉碎了,无力地泡在鲜红的汁水里。
“我那么拼了命地回来,你怎么能说不在乎我喜欢谁,怎么能约别人吃饭,怎么能骗我……”程亦舒在他怀里颤抖,“璟哥儿,你怎么能一点也不记得啊……”